新派的素食者通常带有三个标签,健康、动物保护、环境保护,而那种三个标签都有的素食者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总显得有点极端——他们对“保护动物”的意念时刻保持亢奋状态,但却过着很单一的“低欲望”的生活。

  文 _禾穗 紫竹
  2009年年初,首尔有数百游行者走上街头呼吁人们拯救地球和生命,食用素食。
  解征上周末在北京举行的“拒绝熊胆”义演中的演唱。摄影 _于东东
  小豆拒绝使用带动物实验的化妆品。
  王是“别吃朋友”里第二个长工。
  KIYA和老公都是素食者。
  曲泉丞最近把唱片销售所得捐给了“别吃朋友”。
  看完《地球公民》这部电影,一位被采访者再经过他最喜欢的烧腊店时,忽然感觉那挂在店里的不再是香喷喷的下酒菜,而是一具具尸体,而曾经无数次光顾这家烧腊店的自己,也如同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将一群群赤裸的犹太人赶进毒气室的纳粹,从那刻起,他每看到肉食,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后来他成为了一个素食者。
  大部分动物保护者与他有相似的经历——某一个屠杀动物的场面,震撼了他们的心灵,并将他变成一个动物保护者,同时也是一个素食者——“所有吃肉的人没资格谈环保。”歌手、动物保护者曲泉丞说。
  信念很执著
  在北京,不少动物保护组织和环保组织的成员,或多或少都受到一个叫“别吃朋友”组织的影响,而“别吃朋友”的创始人解征,走向动物保护这条路,完全是因为一个梦。
  那是2006年,解征梦见一个偌大的屠宰场,一头待宰的猪躺在地上,而自己站在一旁,毫无表情。转眼间,这头猪的头就变成了那条他喂养多年的小狗“拉克”的头,解征立时紧张起来,“拉克”要被杀来吃掉吗?不,这不行!猪的头继续变化着,最后变成了一个与自己交往多年的朋友的面孔……看着朋友的脸,解征惶恐不已,不能吃他啊!他呼喊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直到今天,解征向别人讲述这个梦时,言辞依然有点混乱,眼神仓皇不定。
  这个梦,最终让解征辞掉了平面设计的工作,离开时带走了自己的最后作品——一幅由动物剪影构成的人脸,并在本该是XX饲料的位置上写上了“别吃朋友”四个字。
  现在, “别吃朋友” 已成为北京文艺圈、音乐圈颇有名气的NGO组织,虽然固定成员只有解征一人(去年才增加了一个助手),但却坚持了四年。NGO的运作颇为另类和时尚,主要是摇滚义演。解征还亲自创作了《为你而歌·献给地球公民》、《莫穿皮·母子情深》、《莫穿皮·路途人间》等一系列环保摇滚乐,在演出的同时宣讲环保理念。四年间,这个一个人的NGO,前前后后向亚洲动物保护基金、流浪动物救助人及其他救助组织捐赠了10万元左右。
  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接近“苦行僧”了,可是,解征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西方,这已经是蔚为壮观的一个潮流,不少明星都热衷于此,比如戴安娜,比如麦当娜。
  而受解征影响,加入素食行列的人也不在少数。
  歌手曲泉丞、曹秦就是因参加“别吃朋友”的义演,而成为素食者的,现在他们也是“别吃朋友”的中坚分子了。曲泉丞将最近个人专辑的收入11000元,全部捐赠给了“别吃朋友”,前不久更因存在动物实验行为而高调拒绝了某知名品牌的代言。在他们眼里,一名环保主义者首先得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因为“所有吃肉的人没资格谈环保”。
  曲泉丞曾经在一次“别吃动物”义演后,被记者诘问“你不是提倡环保吗?但却有记者拍到你坐宝马七。”但曲泉丞很坦然,因为他坚信人类饲养的肉牛,光放屁所产生的甲烷,就占到了整个温室气体排放的51%,所以他认为即使一个骑自行车的肉食主义者,所产生的碳排放,也会比一个坐大排量汽车的素食主义者要多得多。
  在他们心目中,保护环境的根本就是保护动物,吃素是最直接也是最关键的,减少工业污染节约用电什么的都不算什么了,所以像要贯彻环保,就应该更快让更多人都吃素。他们甚至认为,这世界上应该只有两种人——素食的人、和即将变成素食的人——反正是迟早的事,越早吃,越环保。
  “低欲望”的布道士
  环保素食者都非常乐于接受采访,这是因为,每一次和陌生人接触,都是宣扬理念的好机会。在采访解征、曲泉丞、曹秦的时候,不管谈的是什么话题,他们都能抓住机会劝我吃素,因为素食不是“好处”、“趋势”,而是“必须”。采访是次要的,关键是劝说更多人加入素食者的行列。更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分头采访,但在素食的理念上,他们的句式几乎完全相同——“人的消化结构跟草食动物是一样的,人天生就应该吃素”、“肉是有毒的,动物被杀分泌的毒素非常可怕”等等,就像录音带一样。
  在北大读电影理论研究生的“素友”MONA,虽然没有参加过“别吃朋友”的活动,但是她几乎用了所有的空余时间搜集《地球公民》、《巨变,杀猫的艺术》、《海豚湾》等片子推荐给认识的人。这些电影直接展示了动物被屠杀的残忍画面,充斥着被屠杀动物死亡前的哀号,《地球公民》片尾对所有肉食者说:“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纳粹!”而他们,就是解救动物的同盟军。
  解征在为解放所有被“纳粹”统治的动物而奔走的同时,他的生活却像被纳粹的车轮碾过一样。解征住在北京郊区凤凰岭下一间农舍,月租100元,而他一个月的花销,可以不超过400元。吃素以来,他几乎不买新衣服,一个生茄子加两个馒头就是一顿饭。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改善生活,而是要接下来该帮助哪位朋友,是流浪的猫、狗?老虎?大雁?还是被穿了铁背心每天抽两次胆汁的月牙熊?
  在北京这个吃一顿素食分分钟要人均200元的城市,解征的生活水平有点极端。但对严格的素食者来说,简单生活是一项基本要求。那些高档的素食餐厅,都留给吃肉的人吧。他们不仅连蛋奶都不吃,而且尽量不购物,没有用来消磨时间的爱好。
  杨帆就是这样的践行者,她在公司做人力资源,收入颇为可观,但她穿着非常朴素,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这似乎与她的收入不符,但是懂行人有句话,“没钱的都玩不起动物救助”。
  在没成为素食者前,杨帆一直救助流浪猫,到现在已经有六年,救助的过程不太复杂,但是每一项都是开销,从免疫到手术的几十元甚至上千元,到有领养的时候搭钱买来猫沙猫粮,手把手教领养家庭等等,所有开销都得自己掏腰包。杨帆先后与朋友一起救助了上百只流浪猫狗,加起来的开销,也算一笔巨资了。
  可是杨帆觉得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因为她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救助流浪猫了,完全没有购物欲望,再加上改吃素食,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MONA,每到冬天都很纠结,因为她在没成为严格素食者前,买了一件羽绒服和毛衣,如果不穿这些买新衣服,就违背了自己减少购物的原则,如果继续穿,就更违背自己不用动物制品的原则,最后只能选择生扛或尽量把能穿的都穿上。
  “别吃朋友”甚至提出了“无欲望生活”的理念,提倡大家过简易的生活,还会专门组织“以物易物”活动。在活动现场,你会发现人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布袋互相询问,只要是觉得互相的物品都符合需求就交换,不管大小,也不管价值如何。这里头没有价值的标准,也没有金钱的流通,完全是按需交易。
  人人都有素食者朋友
  采访前,我完全不知道解征是谁,也不知道怎么联系,最后我突然想起有个朋友是一动物保护素食者,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真神奇,他居然就参加过“别吃朋友”NGO的活动。
  我的另外一个采访对象,是个做物流的姑娘,没聊几句才发现她的朋友原来是我的旧同事……完全不同的两个圈子,出现的四个人中,就有两位以保护动物为初衷的素食者。神奇的社交“六人原则”,在这里也不需要了。
  其实,低调的“别吃朋友”NGO,影响力远远超乎想象,从2006年至今,“别吃朋友”NGO先后组织环保义卖、宣传活动100余次,以推行素食、保护动物为主题的义演活动10余场。至今在解征以年租金12000元租下的郊区小院中,还有30只左右待领养流浪动物,靠“别吃朋友”的募捐和义卖收入及志愿者义工喂养,定期会去帮忙的志愿者大概有十多位。不过,目前最多的素食者人群,还是基于身体健康的目的。但他们的理念,也开始越来越与动物和环境保护者合流。北京的KIYA夫妇吃素一年半,已经有一年没去商场添置新衣服,7个月没有使用冰箱,每天下班后顺便买青菜回家做饭。他们还停了有线电视,除了工作上必须使用的手机和电脑外,不再使用电子设备,而且最大可能减少出行。不光不再买东西,他们还去那种白领换物活动,拿自己不用的衣物去换有用的东西。
  不过,当问到孙柔,一个刚吃素两周的新“素友”,会成为一个动物保护组织成员,把薪水的大部分拿来救助动物吗?“那扯太远了,我现在只是希望吃素能让身体健康。”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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