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华为的一个形象广告引起外界关注，并且引发了对其信奉的“狼性文化”的再思考。

这则图片广告是一张芭蕾舞女演员的脚部照片，她的一只脚穿着缎面鞋，尽显优雅，另一只脚则光着，伤痕累累布满淤青，还缠着绷带，上面的文案是“我们的人生，痛并快乐着”。

这则广告是华为为了让外界更了解华为而由任正非启动的一项全球宣传活动，任正非亲自挑选了第一个代表公司的形象，而他的这一选择在华为员工以及一些社交媒体用户当中激起了不小的轰动。

华为去年收入同比增长21%，增幅远高于2013年的8.6%。来自中国、欧洲、中东和非洲市场的收入增长尤为强劲。去年华为的研发投资增长了近30%，达到66亿美元，超过了苹果公司(Apple Inc.)的60亿美元。

华为的业务范围远远超出了其传统的电信设备业务。据研究机构国际数据公司(IDC)提供的数据，今年第一季度，华为成为全球发货量排名第四位的智能手机厂商。

华为的海外收入已经超过国内收入。即便如此，华为仍很难被外界视为一家全球性企业。

华为虽然很早就走向海外走国际化道路，但对很多消费者和企业客户并不熟悉华为，华为董事兼公共及政府事务部总裁陈黎芳称，他们想知道华为究竟是一家怎样的企业，她说，最新的广告宣传活动试图向外界表明，华为的成功除了努力外没有秘诀。

据任正非的同事们说，在这位70岁的首席执行长看来，那只伤痕累累的脚是一种象征，代表着华为从当初深圳一间公寓里的小型合资公司成长为今天这样一家企业，背后的种种艰辛，付出这些艰辛的不仅是他个人，也包括那些投身企业发展的员工。

负责此次宣传活动的华为董事陈黎芳在一次采访中说，那只伤痕累累的脚代表着任正非本人。其实它更代表着华为的员工——许多员工进入华为一年后会签署一份“奋斗者协议”，声称放弃带薪年休假和加班费。一些员工用每个月最后一个周六加班获得的累积补休来休假。

这则广告在华为内部引起了争议。根据一些华为员工的反馈以及华为内部员工论坛上的评论显示，在有些员工眼中，这一形象不仅负面，而且过于含蓄。有人指出，华为应该利用纸媒、网媒和户外广告牌推出一些宣传公司最新产品、同时也更加令人振奋的广告。

任正非曾是部队上的一名工程师，他于1987年创办了华为。他所领导的华为一直被作为国内企业管理的典范，其企业文化中的“狼性文化”曾被认为是其取得成功的法宝——狼性文化中最重要的是对团队协作的重视，以及不抛弃、不放弃的执着精神，还有克服困难的勇气等。

针对这则芭蕾舞脚广告，华为一位员工在公司内网发表言论称，为什么敬业和快乐不能兼得？客户看重的是你提供的价值，而不是你忍受的痛苦。

在华为，早在1995年任正非即请来外部专家按照华为的价值观和需求制定了《华为基本法》，成为华为从组织文化到绩效管理的基本大法。对人才的延揽和激励贯穿任正非的管理中，而人才来了怎么踏实下来工作而且安心留下来是最大难题，这促使华为很早就走上了股权激励的道路。从价值观到利益（股权到绩效），华为很早就内部形成了一个具有强大约束机制的“共同体”。

“狼性文化”有时代的印记和当时的合理性。可以说“土狼时代”是华为集中在国内拼搏跨国公司一统天下的时段。任正非曾经对“土狼时代”的华为精神作了经典概括。他说：“发展中的企业犹如一只狼。狼有三大特性，一是敏锐的嗅觉，二是不屈不挠、奋不顾身的进攻精神，三是群体奋斗的意识。企业要扩张，必须要具备狼的这三个特性。”

上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那个时代任正非宏大的理想与语录口号、运动式的内部交流方式，成为艰难环境中华为这个土狼群体拓展生存空间最有效的方式。

但是，近20年过去，面对内外部的环境变化，华为应该学着不那么“苦”了。这是因为，从内部说，华为需要面对“如何管理好新一代员工”的新问题——他们想敬业和快乐兼得；从外部看，个人消费业务的扩张也要求华为的面貌“松下来”。

一方面华为业务多元化，智能手机业务面对消费者，从企业形象上需要华为改变一贯“苦逼”的印象，变得更轻松和平易近人。

另一方面，对知识人才的管理方式也面对挑战，总体上说，与一二十年前相比，管理者和专业技术人才都面对更多的机会和选择，用统一价值观的方式让员工为企业奋斗已经不再那么有效了，而相比创业公司，华为的股权激励并没有更多优势。

而且，从本质上说，华为的组织机构是一种“多元化”和“机械化”结合的模式，在企业必须依靠创新保持领先的年代这种组织模式需要变革。正如管理学大师亨利·明茨伯格说的：“创新需要创业精神，而多元化结构并不鼓励这种精神，创业家愿意冒险，是因为受到利益的驱动，而内部创业家，要在创新型活力组织这种松散结果里才能淋漓尽致地施展本领。多元化的组织更倾向于（也是其职责所在）——使用创新，而不是引发创新。”

华为一则形象广告引发的争议，背后提示的问题是，在今天，企业应将内部的变革视为一种常态，有效的企业文化需要能够针对环境变化做出调试，企业家则要有持续变革和超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