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虽然N年来,去过好多次,但每一次都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如果想在所有的江南古镇当中找到一处最纯粹最生活最原汁原味最能静下心的地方,那么一定非南浔古镇莫属。

今天的南浔古镇颇类似于2000年我们去过的乌镇,2002年我们去过的西塘,2004年我们去过的宏村……,今天的南浔没有今天乌镇的人造和张扬,没有今天西塘的喧哗与骚动,没有今天宏村的浮华和浮躁。她呈现给世人的完全是一副迥异于当下“金瓶梅时代”的面相,犹如一位仪态万方大气洋气宏阔低调内敛蕴藉,“过尽千帆皆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宁静的贵妇,又恰如一个简约纯粹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兴尽晚回舟”的邻家女孩。

静水流深,有爱有光,是南浔。水乡书香,大气洋气,是南浔。寻一方庭院,沏一壶清茶,读一本闲书,“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过一种平和安静简单细致的生活,是南浔。

安静低调内敛的南浔也曾经有过自己名动天下的繁华和荣耀。

建镇于将近八百年前的南浔,当年取“南林”、“浔溪”两名之首字而名之曰“南浔”。也许最初的起名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意象注定:江南清丽地,水边深深处,“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无怪乎战国四大公子之一的楚国春申君亦以自己的封地在此为荣为乐。

进入明代,天下蚕桑之利,“莫盛于湖”,湖州丝绸名天下。南浔从此“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文化昌盛,人才辈出,书香不绝,所以明代时就有“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之谚语流传于庙堂和江湖之间。仅宋、明、清三代,南浔就出了四十一名进士。

尤其是进入晚清以及民国时期,由于国际生丝市场的日益扩大和消费需求,又得紧临上海的地利之便,以缫丝业为龙头的现代工业在本来就文化积淀深厚的小镇迅速崛起。士人从商,学而优则商,谓之儒商。天时地利人和,小小蚕宝宝,千万雪花银。南浔成了当时中国最富有的一个小镇。据说南浔“四象”的家产,在当时是大清帝国全年税收的一半。以南浔为核心的近代中国最大的丝商群体与当时游走于政商二道富甲天下的徽商群体有的一拼。

正因为如此,南浔古镇自然就有了很多大名鼎鼎的大庄豪宅,亭台轩榭,就算普罗大众,家家户户也是屋内宽敞,七八条老街上,三四层的民宅随处可见。南浔是所有江南古镇里至今保留下来古民宅数量最多的古镇。为富而仁,兼收并蓄,中西合璧,文脉悠悠,莲叶田田,笔墨飘香,可以说是南浔鹤立于所有江南古镇的最耀眼之处。

在所有的江南古镇之中,南浔古镇颇有点颠覆人们传统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审美观。街道更为开阔,河道更为恢弘,绿树更为葱茏,石拱桥更为高大,古宅院落更为深邃博大……

所以《江南园林志》才如此赞叹:“南宋以来,园林之胜,首推湖、杭、苏、扬四洲,以湖州尤以南浔实萃,一镇拥有五园,且皆为巨构。”

说到南浔古民宅的亮丽耀眼,就不能不说最有风情名闻中外的百间楼,这是明代万历中期的礼部尚书南浔人董份的家眷住处。当年董份的第五个孙子和南浔绅士茅坤的孙女结亲,董家为茅家孙女的100个陪嫁婢女而建了100间楼房,故名“百间楼”,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沿河百十间民居临水而筑,顺河弯曲,一道道耸起的山墙,一重重圆拱的过街卷门,一排排沿河的排柱廊檐,一座座河埠石阶,两房间由高低错落的白墙黑瓦的马头墙相隔,徽派建筑与江南水乡建筑风格自然统一,水乳交融,倒映在缓缓的水波之中,别有情调,别有滋味,别有情义。高官绅士对普通的婢女都如此尊重有加,有爱有光,更遑论朋友同窗同道中人了。

“垂杨踠地掩清秋,夜深吹遍百间楼。”清人董载昌《浔溪竹枝词》中这样描绘百间楼。清人张镇更有赞美百间楼的诗句《浔溪渔唱》:“百间楼上倚婵娟,百间楼下水清涟。每到斜阳村色晚,板桥东泊卖花船。”当年的美丽与繁华可见一斑。

巴尔扎克曾经说过:“人是环境的孩子。”特别的环境造就了特别的人,南浔更是如此。若论南浔人的个性气质特立独行知行合一理想激情,与吴兴(湖州)人是很不一样的。远的不说,近现代就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黄金狗”之说,更有近代中国第一位具有全球意识和开放观念的法律学家沈家本,更有现代中国第一位心理学家燕京大学校长陆志韦先生……

中西合璧的江南第一巨宅张石铭旧宅的深处藏着江南第一舞厅,名曰“懿德堂”,其中的“懿”专指女子美好的德行,说的就是张的母亲桂太夫人“垂帘听政”的故事。张石铭虽为南浔“四象之一”,却对母亲是非一般的敬爱。而且他性喜半卷闲书一壶茶,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乐善好施,行善积德。旧宅抱柱上那副两代帝师翁同龢所题的对联应该就是“张家的才子”言行写照:“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张家后代里出了张静江这样全心全意支持民族民主革命的闻人,甚至对后来顾乾麟创立惠及无数贫困而优秀学子的叔苹奖学金的影响,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南浔,才是普罗大众真正生活着的古镇,众多吸纳了西方建筑技术的古民宅世世代代居住生活着当地人。

南浔,才是一座被深藏在时光里的古镇,悠游其间,人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一种久违的慢板,一种久违的宁静。高大的石拱桥,斑驳的石板路,蜿蜒开阔的河道,还有河畔的浣洗,水边的早茶,醇厚的浔酒……

南浔,才是一个古朴安静的诗意栖息地。古朴得让人感动,安静得令人惊喜。

只有张石铭旧宅里百年前德国制造的老钟依然走得分秒不差,浑厚的声音,提醒着人们时光的流逝;只有嘉业堂的雕版书籍依然静静排列着,提醒着人们书香种子的不可或缺;只有小莲庄的莲花年复一年的盛开,提醒着人们“既然太阳每天有新旧的交替,我的爱也就永远把旧话重提。”

静水流深,有爱有光有南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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