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生意最好的一家电器商店的四层，一排排闪亮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满足一种21世纪时尚爱好的小设备。Moov、Fitbit、Jawbone、佳明(Garmin)——各种自我计量器都摆在这里：这是决心记录下自己的每一步、每一次心跳和每一声呼噜的一代人佩戴在手腕上的时尚护身符。

在这个城市不那么光鲜的一个地方，笼罩着长期的企业倦怠感的总部中，有一家开创了这一切的日本企业。在临街的墙面上，山佐时计计器株式会社(Yamasa Tokei Keiki)自豪地宣告，山佐是“万步计(Manpokei)的发明者”：世界上首款商业计步器，领先可穿戴健康技术的诞生50年。

今天，山佐时计计器株式会社并不出名。这家公司错失了这股可穿戴健康技术的热潮，其概念正是它自己在50年前构想出来的。在配备气压测高计功能的心率监测器和蓝牙智能手机配对的时代，这家公司将增长的希望主要寄托在哪里？答案是：犬用计步器。这款产品的名称还用了一个有点勉强的双关，叫做“汪步计”(Wanpokei)。

山佐每年生产的计步器不到100万部，其中许多是作为真正的“日本制造”小设备卖给了中国游客。但与现在主导着健康追踪行业的可穿戴科技“超模”相比，山佐的产品看起来没那么时髦。“我们这里的人口正迈向老龄化，”山佐的社长加藤研(Ken Kato)表示，“近来我们专注于制造便于读数的大屏幕设备。”

山佐的故事是日本许多企业的缩影：一度非常超前，但一旦被世界其他地方赶超，就会尴尬地落在后面。想想日本在手机、便携音乐播放器和掌上电脑领域不复存在的先锋地位就知道了。

一个理应在个人科技领域所向披靡的工业基地，正败给那些更善于从这个领域开掘宝藏的全球竞争对手。通过在初代iPod上装配迷你硬盘，可以说苹果对日本配件的运用比日本更好，并且这一运用改变了世界。

应对一波波外国竞争的挑战并非山佐独有。近日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一些日本主要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苦恼地抱怨日本未能接受全球化概念。乐天(Rakuten)的三木谷浩史(Hiroshi Mikitani)、三得利(Suntory)的新浪刚史(Takeshi Niinami)等与首相安倍晋三(Shinzo Abe)关系密切的首席执行官顾问们，敦促日本以更大力度自上而下地认识全球化的必要性，让像山佐这样的创新企业发挥出更大功效。

和当前的这股运动计量设备风潮类似，山佐计步器的诞生最初也是出于健康方面的考虑。1963年，随着东京达到奥运会前建设狂潮的顶峰，当时东京最大的诊所之一的负责人Iwao Ohya认定，现代生活正让日本人变得懒于活动。自动扶梯、电梯、汽车和更丰富的食物是经济崛起的美妙标志，也是让人发胖的罪魁祸首。

Iwao Ohya医生对工程师加藤二郎(Jiro Kato)讲述了自己的担忧，称如果每个人每天走1万步，整个民族或许能够逃过这种方便文化带来的最糟糕的负面影响。在两年的小修小补后，加藤二郎发明了“万步计”。

加藤二郎的孙子加藤研自2007年起担任该公司的社长，他从初代产品纪念礼盒中找出了一款重新推出。尽管这款产品在当时是奢侈品，按照今天的标准，它看上去有点粗糙，不过依然带有一种先驱感，就像所有那些曾经成功改变了人类行为的老设备（比如Walkman随身听和传真机）一样。

“在我们制造这种产品之前，公众没有认识到你可以通过走路来变得健康。计步器让人们形成了这种观念，”加藤研说。在学术研究论证了这一点后，“这的确让销售增长了”。

他还说，在很多意义上，山佐都是首批创造一种个人科技风尚的日本公司之一。山佐提供给人们一种他们之前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产品，并让人们欣喜地感叹这种产品如今在他们生活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更关键的是，他的祖父意识到，当人们能够度量自己的努力，他们对任何类型的健康挑战都会变得热衷得多。

“没有人会真的在心中计算自己所走的步数……有了万步计，你就知道你得提前一站下车，步行走完剩余的路程。”

万步计在日本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影响。这款计步器上世纪60年代上市后，日本就成立了万步行协会(Japan Walking Association)，并很快在日本全部47个都道府县建立了地方分会，定期组织可以用山佐的设备计步的徒步活动。就连有些人希望对自己加入万步行运动保持低调的需求也得到了满足。山佐生产了一款带有微型屏幕的金色领带夹形的产品：“这是1991年的款，为那些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计步器的工薪阶层设计。”

加藤研表示，山佐的经历还告诉我们一点，那就是在很大程度上，日本消费者传统上在接受新技术方面走在前面。生产数码相机的卡西欧(Casio)、生产打印机的爱普生(Epson)和生产多种产品的夏普(Sharp)等公司，在研发新产品的时候从来不用从全球角度考虑可行性。它们看到这些产品在日本是可行的，并且猜想最终世界会意识到这些产品有多么棒。

然而就计步器而言，这种时滞太长了。当时这种产品有力地迎合了日本人对测量人体活动量的独特迷恋。在日本之外，似乎没有人对此特别感兴趣。万步计上市逾20年以后，山佐才在1988年设立了出口部门。

可穿戴设备技术近年来开始兴起，然而日本企业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掌握主动权。日本的人口趋势意味着，65岁或以上的老人占人口的26%，与这一趋势对应，日本消费者的年龄更大，在接受新设备方面也不那么勇于尝试。没有了测试市场，企业变得更加胆怯。

这让山佐这样的企业的未来更多地仰仗于银发一代。与东京中心地区售卖现代健康追踪腕带的花哨展台——穿着莱卡(Lycra)紧身运动衣、拥有明显的六块腹肌的健美男女——相比，山佐的推销措辞更加稳重。

“通过步行，你会吸入更多的氧气提供给大脑。这能防止老年痴呆症，”加藤研说，他发现了正为山佐的创新产品打开大门的新市场。

“因此为了减少对健康预算的压力，地方政府应该呼吁人们开始步行。这对计步器市场必然是一件好事。”

译者/石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