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纽约大雪，带来了第一抹年味。原本对农历不敏感的我，在国外待了几年后，对农历的感知越来越迟钝，常常是在看到国内亲朋好友提起腊八、大寒的时候，才渐渐感觉到年关将近。

几年前白天上班晚上上课的时候，即便是除夕，到家也都已经是深夜。几个朋友在家聚，快午夜的时候大厨室友拿出砧板开始剁肉馅包饺子，房东听见笃笃笃的声音，跑上楼问我们大半夜的不睡在敲什么。房东在美国已经几十年，听说我们在剁馅包饺子，她一副“你新来的吧”的表情，说吃现成的就行了。虽然春节作为一个节日，无非是个形式，饺子更是形式中的形式。然而人在异乡后，我们却把这一点形式当成了执念，为了做好一锅饺子，是断然不肯妥协的。

每到过年，最喜欢在形式上做文章的，自然是商家。中国顾客在国外出了名的钱袋子鼓，而春节适逢国内假期，加上探亲，每年这时来美的中国游客不少。第五大道随便走走，就能看到导游带着国内的游客团。各百货商场也都卯足了劲，推出各种和中国年相关的活动和产品。虽然很多产品的生拉硬拽和神奇的审美，经常让中国顾客觉得用力过猛，哭笑不得。像今年某品牌推出的鞋款，把品牌名用两个中文字代替了原来的LOGO，被广大网友戏称为官方山寨。去年某知名巧克力品牌推出羊年造型巧克力，还在口味上注入了中国元素，只是那人参口味的巧克力也让人实在不敢恭维。各百货也摸准了华人的思维，装饰都红彤彤，折扣、促销也都围绕过年这一主题。走几步就会有售货员用中文打招呼，说新年快乐，深谙顾客是上帝之道。

尽管春节已经成为纽约公立学校的假日，但过年的气息也基本仅限于中国城和华人圈，跟满城皆绿的爱尔兰St Patrick's Day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在纽约或者旧金山这种华人聚居的大城市过年，跟在人烟稀少的村里过年是完全两样的。首先纽约方便置办年货，只要是能在国内买到的，只要不是太刁钻，在纽约都能买到。各菜系的华人餐馆遍地开花，不想在家做，下个馆子也是轻而易举。村里就不同，且不说开车到个亚洲超市可能就要花上个把钟头，还不能保证置办齐全。另外大城市的华埠已经形成规模，纽约每年有两处花车游行，有些地方还会放个焰火应景。各大高校组织的春节晚会，纽约爱乐还有新春音乐会。总之如果喜欢热闹，总还是能得到满足。住在村里的朋友因为地广人稀，常常能邀到一大帮人聚会。据我一个朋友说，老外最喜欢吃饺子，速冻的吃的都开心得不得了，每次聚餐都得拿盆煮才够吃，哪次要是没有饺子还会被追着要。很多华人因为时差，会一早爬起来看春节晚会的直播，而这其中很多人在国内的时候，是根本不屑于看春晚的。

我自觉是个对过节比较淡漠的人，来美国之后更是将传统节日简化成吃——端午吃个粽子，中秋吃个月饼，就算过节了。至于过节所带来的回家和团圆，从小不断搬家也让我养成了哪里奋斗哪里就算家的意识，此心安处是吾乡。然而春节独有的至高无上，却让我在忙忙碌碌中有了份安稳。“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的价值观，让我可以把手头的事情暂时通通放下，给春节让路，几个人聚在一起看个电视，一边家长里短。节日的可贵在于，它让人清醒地意识到，这日子不能天天这么过，却一定要有个盼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