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国企舒服啊。”在某国企担任业务员的小小既得利益者得意地对我说。他在老国企呆了整 20年，虽曾萧条过几年，但近十几年来重化工业的起飞带来了大量的下游需求，政府在资金、土地等关键资源上大力扶持，企业在技术进步和装备能力上巨额投 入，在经营手段上也学会了请客送礼付回扣，业务人员的奖励颇能兑现，销售、管理和技术人员的收入水平与其他岗位大大拉开，企业效益好转，这位朋友不仅拥有 企业半分配的房子，还和企业内捞了各种“好处”的新贵们在所谓高尚社区买了带车库的新房，得意是自然的。

虽然各种不合理的市场准入限制排除 了民企的竞争，不过还要面对其他同样有资格竞争的若干国企，需要依靠产品和竞争能力过日子，和抢劫型国企比，这家国企已可算是很具有市场竞争性了。高待遇 和参与国家重大基础项目的成就感，吸引了大批优秀人才加入，国企领导者们的学习能力看来确实是增强了。问题在于，是国企特权导致了学习能力强的表象，还是 因学习能力强才提高了国企的竞争力呢？理性地看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影响的因素太多，根本无法以成败来推论国企和民企的学习能力。可是，马云在亚布力企业 家论坛上发表的演讲，却被大张旗鼓地解读为“民企学习能力落后导致国进民退”。

对于权贵资本阶层来说，没有比这更受欢迎的献媚词了：“你 看，哪里是我们压榨，分明是你们自己‘学习能力’不行嘛。还是小马会说话，啊，你们市场竞争失败了，怎么能说是‘国进民退’呢？”

不过马云 的原话并不这么煽情和谄媚：“……我们一直找了很多借口，说民企发展不好是因为国企太强大了。”“我自己觉得国企近几年的学习能力远远超过了民企。”“在 学习能力上我们落后了”。联想到宣布他的支付宝随时准备被国有化，或许有理由怀疑这是发表对国有资本的投名状（无论心甘还是被迫），属于识时务的表现。更 可以恶毒地解读为，他有了投降的资本之后就转变嘴脸，嘲讽大批还在拼命积累投降资本的民营企业家弟兄们“学习能力不足”了。

但是马云那番话 的大前提，首先是承认国进民退的现实。不管国家统计局如何发表数字，大家切身感受的常识还是清楚的。民营企业家们刚挣到几年新钱，有些钱还带着些随时可以 被揪出来的把柄。他们不幸缺少天才，未能早早地说服决策者们“民营企业的发展不仅是企业主的利益，更符合权贵们的利益”，民企的被边缘化就是无可更改的现 实。在这种大背景下讲讲学习能力无非就是基于现实考虑了：“想想你还能挣扎和努力的地方吧，或许提高学习能力，你还能活得比现在好一点。”

然 而，民营企业家们一定委屈：竞争会自然淘汰不爱学习的企业主，爱学习的在残酷市场中还能活下来的人们怎么会也没有学习能力呢？某些拿着政府资金的学者们， 以宣扬市场经济之名却在细节上耍手腕处处努力帮美国的垄断资本家代言，让市场经济为垄断资本的罪恶背黑锅，权贵资本顺水推舟之下民企就落得个二等公民下 场，这二等公民贡献的一等税收还要养活这些背后打闷棍的家伙；税款并没有培养起应有的学术公器，很少人愿意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揭示各种利益集团设下的种种陷 阱；缺少足够宽容和开放的话语环境，误导性内容因缺少质疑而成为人们想象中的“真相”，真实的信息因各类未必合理的限制不对民营企业家们开放，民营企业家 们可得拿着真金白银去付失败的代价。

无论是可学习的内容，还是获得真实信息和知识的渠道都被扭曲，而民营企业家对此除了继续缴纳税和费却无 可作为，怎能说“学习能力落后”是民营企业家的责任呢？当西南遭受大旱使经济受损时，能说农民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努力让老天爷下雨吗？

冯仑的 “补充、附属、非竞争”论早已讲明了民企的宿命：民企就是附属者的角色。民企能做的就是把附属者的潜力、创造性和学习能力发挥到极致，从而能够继续保留自 己的附属者身份不被剥夺，或者晚一点被剥夺。为了获得附属者资格而努力奋斗，美好的愿景是如果成为了最棒的附属者，或许就有资格登堂入室，改变身份彻底洗 白成为正室。既然如此，虽然委屈也只好去做唯一能做的加强“学习能力”了：比如自己掏钱购买相对真实和干净一些的学者们的服务，换取尚没有被扭曲的“干 货”，用购买力来求得学者们直面本质的思想资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