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与一只鸟儿相对

作者:李丽明

下午三点,我站在阳台前的窗前,阳光很好,通亮澄明,

是这个春天来最明媚灿烂的下午。这样的下午,我本应与神交已久的朋友相聚在星城,啜饮友谊的甘露。与朋友相约时,我说,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我一定来赴约。

已有好多次,总是有突然的情形打乱了我的安排,我已不敢把话说得绝对。

果然,3月29日晚,带茜茜散步时,“我要奶奶背一个!”,我无法拒绝小丫头娇憨的小小要求,当茜茜飞跑着跳上我的后背时,腰椎那里好像一根弹簧绷断了,一阵刺痛传遍全身,

坏了,腰椎间盘突出复发了。这个痼疾得了十年了,过去每年都要发作两三次,一疼起来,只能躺在硬板床上,要大约个多星期腰椎间慢慢复位,这两年来坚持跳广场舞,发作的频率低了,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招来了一场痛苦。在终于送走冷雨潇潇的倒春寒,迎来了难得的晴朗的春天时,我却哪里也去不了。

躺在床上四天了,期间也绊蛮坐起来上上网,坐半个钟头,腰就弯成了弓,想扳直就疼到了骨头里,罢、罢、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吧。睡一觉醒来,午后阳光透过窗纱,明亮生动,我支撑着下了床,不能出门,就到阳台上与春天的阳光亲近亲近吧。

那只鸟好像在等待着我,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它,窗前的那棵香樟树的枝桠里,它安然地呆着,安安静静晒着太阳,不时弯下脖子用尖尖的长噱轻轻啄着尾巴上的羽毛。这只鸟儿称得上老朋友了,从去年冬天起,有好几次我看到它就在这棵树上小憩,都是一看到我就扇起翅膀飞走了,尽管我对它有足够的善意,它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我完全理解,我的同类对鸟儿及其它动物的掠杀,足以让它们胆寒。

今天它陶醉在和煦的阳光里,尽情享受着传递着花草香的春风抚摸,也让我默默与它相对。我想看清它的模样,赶紧走到屋里,带上近视眼镜,原先在眼帘中形状模糊的鸟儿一下子变得清晰,灰绿色的羽毛与樟树皮的颜色十分接近,如果它呆在树枝不动的话,就巧妙的与樟树溶成了一体。它个头不算小,有鸽子那么大,全身都是泛着珠灰绿的羽毛,只有它那不时打开如小扇子的尾巴有一圈白色的花纹,如裙子上绣着的花边,再细细端详,它小巧的脖子竟然也镶嵌着着黑底白点的花边,如一个端庄讲究的女子系上的丝巾,朴素又雅致。秀气的小脑袋上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滴滴转着,我与它对视着,这只鸟儿对我的信任在这个下午给了我安宁与满足。

这些日子,先是重感冒引起了血糖的波动,接着一向身体还健朗的父亲因头晕,做ct检查发现了严重的脑萎缩,原来在一个城市的小弟也交流到了外地,照料父亲的担子更重了。这几天才消停点,腰病又复发了,躺在床上的日子实在难熬,虽然可以看书打发时光,但时间久了,眼睛、脖子都受累,就有了大把时间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是老父亲的养老与自己的身体。四年前因照料住院的母亲,我的高血糖发展为糖尿病,那时尚有体力与精力尽心照顾母亲。四年过去了,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个如绣花枕头,外表看来尚好,但是经常的疲惫,这里、那里的疼痛,让我对生命的脆弱与衰老有了隐隐的恐惧,每次单位的体检,好多指标都有问题,表妹知道这些情况,非常不解,她说,你生活比较有规律,并不暴饮暴食,个性开朗,热爱生活,遗传基因也不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病?我苦笑了,我内心清楚,自己经历过命运的痛击与生活的磨难,随着岁月的流逝与自己的努力解脱,似乎是不留痕迹了,其实不然,巨大的消耗如暗伤层层积累,损伤了身体的免疫功能,然后在自己步于老年之时开始显示。我当然知道人生就是一个过程,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但是如果暮年一点点被病痛呑噬,在痛苦的煎熬中走向人生的终点,我是亲眼目睹母亲在恶疾的折磨下熬得形销骨立,那种凌迟式的死亡让本人生不如死,令亲人心痛如割。如果可以选择自然死亡的方式,那真是人生最后的幸福!

这些日子,我想得更多的是我如果自顾不暇,父亲谁来照顾。自母亲去世后,父亲身体也差了不少,如今已八十五岁的父亲独自住在一个小区里,大弟二弟远在北京上海,交流到另一个城市的小弟,为期要三年之久。想给老人请个保姆,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家里有个生人不自在,说自己生活还能自理,但是父亲的自理是还能做饭给自己吃,至于家里的清洁与衣被的换洗多要我去打理。还有孙女、外孙也要照料,一个星期我尽量陪父亲两三个晚上,但是这一卧床不起,就有好几天没能去看老人家,只能一天早晚两个电话问问情况,知道他没事才安心。我觉得老人活得有质量活得有尊严,与子女对老人的态度密切相关的。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太多的放不下,才有身体的诸多不适……

我站在阳台上,阳光、微风梳理着纷乱的思绪,心静了下来,看到金色的光斑透过树叶照着这只鸟儿,它变得活跃起来,不住的前后挪动,用尖尖的嘴梳理着全身的羽毛,大约有半个小时,它乐此不疲做着阳光浴,一点没有把我当外人,还任由我拍下了好多张照片,只是它始终沉默着,与欢跳在树枝饶舌的白头翁相比,它更像一个缄默的智者。我想,它也许是神派来的使者,不然,平时一看到我就飞走的它,今日面对我的注视如何这般安详坦然,它告诉我不要用无谓的多虑折磨自己,既使在身体痛苦之中也要学会与疾病交朋友,尽可能把责任当成天伦之乐,尽可能享受当下,如此时美好的阳光与我相对的鸟儿。恰好我手中的书翻到了几句诗:

与自然悠闲相对,

接受一切,自由自在,

净化提纯着眼前的时辰,

无论它是什么,无论你在哪里,

而过去,仅仅是遗忘。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与惠特曼散文中的这首短诗完全契合。

感谢这只鸟儿的陪伴,我在百度上搜索到它的姓名,它就是在辛弃疾词里“深山闻鹧鸪”里那只啼叫了千年的鹧鸪。

作者简介:李丽明,女。曾用名,李丽莎。湖南省隆回县人,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中青年作家研讨班第四期学员。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诗歌、散文创作,作品散见于《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湖南文学》、《芙蓉》、《文学界》、《湖南日报》、《邵阳日报》等报刊。多年来在文字的散漫行走中,不为立言,只为阅读、写作能慰籍孤独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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