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熙被称为中国大学之父,因为他创办了京师大学堂,而此堂正是北京大学的前身。严格来说,京师大学堂的创办人并非是张百熙,因为该学堂创建于光绪二十四年,康有为是当时的提议者之一,当年的七月四日,光绪帝正式批准成立,而委派孙家鼐负责,孙之后则是许景澄。戊戌变法失败后,所有新政一律废止,唯一的劫余则是京师大学堂。为什么不将这个新政也一并废除?一种说法是因为建立得早,但这种理由似乎难以成立。

虽然京师大学堂没有被关闭,但实际上也已经停顿了下来,八国联军打入北京时,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有的逃离有的请假,于是许景澄向朝廷请求“裁撤”,接着慈禧下令学堂停办。义和团风暴后,清政府又重开新政,废科举办学堂,于是京师大学堂又接着办了起来,这一次,朝廷任命张百熙为管学大臣主抓此事。光绪二十八年,张百熙给朝廷上了封奏章,该奏章名为《奏办京师大学堂》,该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惟是从前所办大学堂,原系草创,本未详备。且其时各省学堂未立,大学堂虽设,不过略存体制,仍多未尽事宜。”

登山的路

张百熙也提到之前办有大学堂,但那时的规模只是草创,并且各省并未效仿,由此可知,张百熙之前的京师大学堂只是草具规模,并未实际展开,于是才有了张百熙的详细提议。他的这封奏章中还有如下一句话:“书籍、仪器宜广购也。查大学堂去岁先被土匪,后住洋兵,房屋既残毁不堪,而堂中所储书籍、仪器亦同归无有。”张百熙建议要广泛购买书籍和实验仪器,因为在此之前,大学堂先被土匪占领,后来洋人赶走了土匪也驻扎在这里,而这些人都对大学堂的设施进行了破坏,原有的藏书和仪器都损失掉了。由此可知,张百熙接办的京师大学堂已经破烂不堪,他是在几乎全无的基础上又重新建起了一所大学。为此,谭承耕在《张百熙评传》中给予了这样的肯定:

当时张百熙的工作表面上是恢复京师大学堂,但实际上为创办。因为京师大学堂在孙家鼐、许景澄任内,其教学内容仍然是圣经、理学,名为大学堂,实为封建大书院;且一再停办,校舍狭小残破,毫无近代高等教育的内容实质与规模。而张百熙在主持京师大学堂时,乃除旧换新,基本上以新的近代科学技术代替旧的封建经学,以近代教学管理与方法,代替旧的封建书院的教学管理与方法,将徒然挂了一块‘大学堂’招牌的大书院,基本上改造成了一所新式大学。因此,在这个意义上看,可以说张百熙创办了京师大学堂。有人说他是中国‘大学之父’,也有一定道理。

张百熙墓全景

张百熙为了大学堂的建设可谓尽心尽力,比如李肖聃在《湖南省志初稿·艺文志》中评价张百熙的《退思轩诗集》时称:“庚子之后,为士望所重,以某部尚书,授为管学大臣,兼管京师大学堂事务。时以大学堂总教习难得其人,跪请桐城吴汝纶起任其职,汝纶不得已而强诺之,士称其下士礼贤,为近代公卿所未有。”他为了能够办好大学堂,特地请桐城派的吴汝纶出山做总教习,但吴坚持推辞,于是张百熙就跪在地上不起来,没办法,吴只好答应了下来。他能如此的礼贤下士,作为朝中高官,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其实在此之前,张百熙还曾因为举荐他人而受到了处分,这位被举荐者正是康有为。《清史列传》中称:“九月以滥保康有为等,部议革职,加恩改为革职留任。十二月开复处分。”戊戌变法失败后,康有为逃了出去,但举荐他的张百熙却受到了处分。对于这件事,张百熙多有辩解,李伯元在《南亭笔记》中录有张百熙写给瞿鸿禨的一段话:

方咨送某某时,尝声明酌中采取等语,虽亦觉其危言谠论,不无偏激,而通晓时事,似有过人之才。不谓包藏祸心,陷于悖逆,至于如是,是则愚蒙无识所未及深察隐微者矣。往昔论列时流,将以某名并举,经我老前辈指示,乃速去之,以近于不孝而黜之于剡章,岂有觉其不忠而反登诸荐犊?……鄙意于某某,初非有党同之见,特以自信太过,其弊一至如此,此则非惟寡识,亦坐不学之过矣。

此信中的“某某”,指的就是康有为。张说受了康的蒙蔽,他没想到康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张在这里骂康,是否为真实的心态,后人有不同的解读,也有人说这是张百熙在替自己开脱。张究竟对康的态度如何也只能任人猜测了。

《约章成案汇览甲篇》十卷,清光绪三十一年序上海点石斋石印本,张百熙序言

此信的收件人瞿鸿禨跟张百熙有很深的渊源关系,他们二人都是湖南人,并且共同就读于长沙妙高峰的城南书院,而后二人又都考取了进士,二人最初的关系也很不错,可是后因政见不同而渐渐疏远。他二人的同乡叶德辉在《退思轩诗集》一书中写了一则跋语,此跋的第一段为:“光绪末造,湖南有二巨公立朝为天下属耳目者,一为善化瞿文慎公鸿禨,一为长沙张文达公百熙也。二公皆以词臣受两宫特达之知,文慎协揆坐,文达参新政,海内外品目人物者必曰瞿、张,犹之光绪中叶清流仰镜之翁、潘也。”

光绪末年,湖南有两位重要人物在朝中任官,一是瞿鸿禨,另一位就是张百熙,而天下人又将其二人并称。对于二人之间的不同,叶德辉又在该跋中说到:“二公为政,附和变法,尤喜汲引新进少年。余壮时亦荷二公青垂,而心窃以为未可。大抵文达天性宽泛,时为文慎所猜疑,由其门多杂宾,授人以诋諆之隙。文慎热中富贵,与文达同其趋时尚,本非由衷,但心目较文达灵巧,然其速亡国之祸则一也。”二人都赞同变法,而叶与这二人都有交往,所以他在此评价出了瞿、张二人在性格及行为处事上的不同。虽然瞿、张在性格上有这么大的区分,但叶认为他二人的做法都对清朝的灭亡负有一定的责任,而李肖聃在《退思轩诗集》提要中也说:

晚清湘籍京寮,瞿、张并称,鸿禨智术深沉,慎于接物,非百熙所及;而百熙宏奖英俊,维护善类,没而门人故吏讴颂不衰,京师岳云别业之公祭,京朝官怀德慕思,有泣下者。清臣由翰林起家,得谥文达者,纪昀、阮元、裘曰修暨百熙才及五人,其誉望之重可知。

《也侬诗草》十卷,清光绪二十八年宜春阁木活字本,张百熙序言

李肖聃说,虽然瞿、张并称,但瞿比张要精明得多,而张百熙特别喜欢提携后进,所以他故去后,那些门人不断地歌颂他。李说清代总共有五位文臣去世后被谥为“文达”,而张百熙为其一。能跟纪晓岚与阮元并称,可见朝廷也很看重张百熙在文化上的贡献。

但是,张百熙对任何人都热情扶植,也会给自己带来负面的声誉,比如朱德裳在《三十年间闻见录》中说:“张孝达、张百熙在晚清同负重望,百熙为管学大臣,延曹汝霖、章宗祥为译局日文翻译,用其所长,为办学服务也。张孝达手创两湖书院,黄克强、吴绶卿均出其中。一时谓百熙之门多出卖国贼,孝达之门多出革命党。”这段话将张之洞与张百熙并称,说他二人共同喜欢奖励后进,然而二人的弟子门生到后来的结果却差异很大。张之洞的门生里出了不少位革命党人,而张百熙的门生中却出了不少的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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