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我们村子的最东边,有一间全是用裸砖砌成的红色矮小的平房,听我妈妈说,那里住着一个老奶奶。我问:就住着她一个人吗?妈妈说:是的。老奶奶的儿子儿媳不孝,把她赶出去,她就孤身一人住在了那里。于是,幼小的我的心里,也默默同情起这个老奶奶来。

和我玩得很要好的小伙伴阿牛悄悄对我说:你知道住东边红房子里那个老奶奶吗?对小朋友可好了,每次去那里玩,她都会拿出好多糖果分给大家,还希望我们能多坐会,多陪陪她哩。

我自小就嘴馋,听说此,真是巴不得可以天天去老奶奶那儿玩呢。不过父母都说那个老奶奶略古怪,不让我前去,我也一直没机会去那间我“垂涎已久”的红砖房。

终于有一天,机会的大门向我敞开了。一日,父母都外出搓麻将去了,家中无人,开着电风扇做作业的我热得无心学习,猛然脑海中就有一个强烈的想法:我要去红房子那边,说不定也能分得好东西吃咧!说干就干,我溜出门去,虽然外面艳阳高照,但我觉得自己心更激动热乎,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探险的刺激。

我们村本就不大,走到最东边,红房子前也不过十分钟左右。我站在外头,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看那木门是虚掩的,就轻轻一推,居然开了。我环顾一圈这一直好奇的屋子,除了里面有些阴暗外并无不同,不过这阴凉感好似开了空调一般令人觉得此处把外头的闷热给隔绝开来,当然,那时候是没有空调的,可我觉着凉爽的劲儿特舒服,便自个在屋里转悠起来。

“咳咳咳’’里屋传来咳嗽声,过一会,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她头发花白,眼神虽浑浊不过充满着善意,见到我就呵呵笑了:“小家伙,干啥来了?要吃的?”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捏着衣角,咬着嘴唇拼命摇头,我想我的样子一定是滑稽极了。

这老太太似乎真的挺喜欢小孩子的,她说:“我这里平时也没什么客人,就小孩来的多,陪我说说话什么的,我就心满意足喽。”说着,她转身从里面卧室拿出一个麦乳精的铁皮盒子,打开,是花花绿绿的糖果!她抓了一把塞我手里,又拉着我坐在外面不大的,还残破的木质餐桌旁。

“谢谢奶奶。”我剥开糖果就吃,甜的我好幸福,我想起什么,问:“奶奶,你没有孩子吗?”

奶奶愣了下即刻叹口气:“有等于无哦,都是靠自己哦。”

“奶奶,你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当你孩子哦。”年幼的我当时觉得对这个奶奶特有好感,实在不想看到她脸上那哀愁的神情,也或许是小孩子的心本就纯净,你给我一颗糖果,我也想给你好的,让你开心。

“娃儿哦,奶奶要走了,以后不能给你们糖果了。”老太太说着奇怪的话,好像有意要催促我走:“娃儿,回去吧,奶奶要休息会。”她摸摸我的头就要回里屋,我道别后,也准备迈出屋子,但又有些担心她,脚步不由自主随着她走进卧室。

我至今都不清楚接下来自己经历的是现实抑或梦。

我分明看到老太太越变越小,然后挂在她床边的一幅画似乎有了魔力一般,猛地把她吸入画中。我万般不可思议,壮着胆子靠近那幅画:并没什么不同,画的好像是市井街道,热闹非凡――长大后的我细细回忆,那画类似清明上河图!

我慢慢把手伸向那幅画,片刻,我就觉得里面好像有只无形的手,一下子将我拽入其中。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浓的化不开的雾,我缓缓走在其中,隐约看到对面几个来人,越走越近,是一男三女四个也不大的孩子,就跟寻常人一样,慢悠悠散步,只是让我惊悚的是,他们的脚并未沾地,像是有特异功能般漂浮着“走”。我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尖叫起来想往回跑。那几个小孩注意到了我,交头接耳着,面如死灰的脸上浮现出莫可名状的神情,居然歪歪斜斜着像我飘过来!

跑着跑着,我撞见一个人,是老太太!还是那般慈祥的笑,不过脸色和那几个小孩一样,灰扑扑的。

“都一边去,知道是人还吓唬人家!”随着老太太一声呵斥,那小孩子们便一哄而散。

我瞧见她也是脚不沾地的,心有余悸地问:“奶奶,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太太叹了口气:“娃儿,你误跟着我来到阴间了。”须臾,雾气散开,我瞧见了怎样一幅场景!我以为雾散便天晴,可这里依旧像夜晚那样黑咕隆咚的,周围多了好些人,暂且称呼为人吧!有人淡定地向一座桥走去,桥上站着一位穿黑衣的老妇人,端着碗让上桥之人喝;有些人在桥边来回徘徊,犹豫着什么......

“看见没,那是奈何桥,桥上是孟婆,奶奶也要上桥去喝孟婆汤,忘记前世一切,投胎去了。”

“奶奶,你死了吗?不,你跟我回去吧!”我依稀记得有跟我讲过奈何桥的故事,但我心里突然好舍不得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着抚摸我的脸:“人都有一死,免不了,奶奶在睡梦里来这儿的,没什么痛苦的,娃儿别担心。”

“奶奶,人死了都可以投胎吗?”我正这么问着,耳后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是一男一女。望去,心头一跳,一个牛头,一个马脸,两个穿着奇怪的妖怪抓着男女,男女眼睛不断向奈何桥瞟,哭喊着:“求求你们,让我们投胎转世吧!”

“哼!你们生前竭尽所能伤害剥削你们的母亲,在罪没定下来之前是投不了胎的,还是乖乖去阎王那领罪吧!”然后就见这牛头马面拉着不情愿的二人远去。我突地觉得那对男女眼熟。而老太太一番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那是我儿子与儿媳,这是个无法求情的地方,我终究无可奈何,让他们此刻无法投胎转世。”老太太唉声叹气,抹一把泪。我知道那并不是她的错。“这里自杀的,或是杀人伤人的都无法顺利投胎,娃儿,你以后可要记住了,做人与人为善,不要因小失大啊!”

我恍惚觉得奶奶推了我一把,我眼皮沉重,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天后,我发烧了,躺在医院,父母见昏迷的我醒来,喜极而泣。我知道,我发烧引起了肺炎,幸好无大碍。只是,为何除了那似梦的阴间经历,我记不清我何时又生了病?

后来我知道,我生病的前一天,红房子的老奶奶去世了,而当天,她儿子儿媳双双因车祸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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