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莎)

上班的走了,上学的也走啦,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门旁穿衣镜里那个孤独落漠的人是我吗?是的,腰间那醒目的白底兰花的太太裙正在提示我的身份,我是住家女人,我是全职太太。

我原本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家国营企业里做文书。这活实际上很轻松,收发文件,管理印章,并没多少实事可做。只是上班必需按时守点,说不准谁什么时候用得着文件,想盖那戳戳,所以办公室里虽只我一人,但得整天地开着门候着。因为办公室的门总开着,又都知我没什么忙事,就总有人端着茶水,拿着报纸,揣着话题来我这里走动。大家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哈哈,时间很快象流水一样平静但却迅速地从日历上一页页撕过。

这份放纵的轻闲让我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心痛。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一直有舞文弄墨的爱好,少年时在地市级报纸上还发表过几篇豆腐块,结婚后,白天上班闲嗑嘴,晚上回家忙家务,总寻不到能静下心来读点什么,写点什么的时间,空虚和无奈让我在丈夫面前多了不少抱怨,一日,爱人突然说不如你辞了工作,回家来做专职太太,照顾好我们爷俩的饭食起居,白天我们上班上学,你自己一人在家没人烦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整年整月的时间都由你自己支配,给你个最自由的时空。这主意还真让我心动,爱人是独资企业的老板,企业经营状况一年好似一年,我那每月不足千元的工薪在爱人眼里早就是九牛一毛啦,我又何必苦守一隅,淹在办公室无聊的闲事中不能自己呢。说干就干,我很快办好了辞职手续,高高兴兴地回家来相夫教子,自娱自乐。

辞职后的第一天,我早早起床去超市买了新鲜的牛奶,又煎了三份黄橙橙的荷包蛋,主食是馒头,我前一天晚上蒸的,以前很少自己蒸馒头,不过手艺还不错,得到了丈夫以资鼓励的夸奖,我感觉好温馨好亲切哟。儿子上学先走啦,丈夫临出门前叮嘱我;“要是一个人在家里呆得寂寞,就给我打个电话聊会。”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有个清静的环境自己享用呢。

三口之家的卫生很好收拾,没用一个小时我就完活,收拾书架时我翻出几本大学时忙着恋爱没来得及细读的名著,这回有时间一定要从头细补。于是上午的大部分时间我是在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空灵诗意中悠然度过的。中午两个宝贝都不回来,我蜷在沙发上猫样的懒懒地睡了一觉。下午坐在电脑前写了一首抒情小诗《给心情穿上一件美丽的外衣》。晚饭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是最传统的美食—饺子。因为时间的足够充裕,我弄了两样馅,一份是丈夫爱吃的芹菜牛肉馅,一份是儿子爱吃的三鲜香虾馅,两个宝贝回家后不停地啧口称赞,我当时的满足感不亚于上班族的提职加薪。

白云在落地玻璃窗外无目的地飘来荡去,日子在单调地晨起暮睡中一天天走远,我这个全职太太一晃已做了大半年。牛奶、鸡蛋、馒头、饺子,我的中西餐厨艺越练越熟,丈夫和儿子的口味也越来越高。尤其是丈夫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晚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守着一桌我费心烹制的美味佳肴,我不厌其烦地劝儿子多吃一点。说第一句,儿子只笑不应声,说多了,儿子就回我一句:“妈妈,你怎么提前进入更年期啦,我一回来,你就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烦不烦呀?”我耳根一热,竟不知所措,还不到四十岁我就进入更年期了吗?

以前在单位,听那些有闲人士端着茶杯天南海北的神侃,我心里闹得慌;现在回到家里,整天整天地面对着满屋子的寂静,我的心里又空得慌。

又一天太阳从东方升起,两个忙碌的身影从我的视线消逝后,我一屁股坐在电脑前,连上“猫”,一通嘟嘟地烦叫,我上网进了聊天室,刷刷刷送出一句话:我有的是时间,但就是无聊。

——我可以和你聊。

——和你聊聊行吗?

——我们聊聊吧。

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身份,竟一下子有这么多人隔着屏幕在这个早晨八点钟春光无限的时候,纷纷向我传来可以闲聊的信息,我甚至一下子想起了在国企那段可以整天闲聊的日子,我的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塞满,水样的东西悄悄从我眼中涌出,我聊什么,我要什么,这个世界还需要我吗?我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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