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岁的时候爸爸在一次砖瓦窑场的事故中丧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基本也不识字,所以,那时候不懂索赔,就那样爸爸白白的没了,我和妈妈落在凄风苦雨中。

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从她脸上我读到了什么叫绝望。后来邻居婶子给妈介绍了一个男人,我就随妈来到了养父的家。

养父的家简直不能叫做家,是一孔在半山腰的烂窑洞。家里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不过,自从到了养父家,妈失控的情绪才有所好转。不管如何,养父总能给我们一口吃的。

养父没文化,比妈妈大八岁,只知道埋头干活,寡言少语,但对妈特别好。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也让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吧。

我从未把他叫过爸,他和我心目中父亲的形象差距太大,我感觉他太邋遢,太窝囊,要不是因为妈,我宁愿流浪也不愿住在这清贫的烂窑洞里。

因为我很少和他说话,尽量不和他正面接触,他可能感觉到了我对他的不屑,所以他不得已要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憋的脸通红,那样子很卑微,让我更加看不起他了。

养父左脚有点跛,所以不能干重活,他就在山上种一些草药,没事的时候也去给村民帮忙赚点零花钱。

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此后一直在外打工,每个月只回去看妈一下,然后又匆匆离开。每次我回去的时候,养父都显得非常开心,他会张罗着把珍藏的腊肉拿出来做给我吃。但我每次最多尝一下而已。

我19岁那年妈妈突然中风死去。埋葬了妈妈,我收拾了一下少的可怜的东西就离开了那个家。

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我在前面走,养父一句话也不说远远的跟着我,我回头看的时候,他会停下来,但我走出老远往回看的时候,他仍保持一定距离跟着我。直到我下了山,回头和这里告别的时候,看到远远的山头养父佝偻的身躯站在那儿遥望。那是我对这个家,对养父最后的记忆。

之后,我拼尽全力打拼,总算在一个较有名的茶楼立住了脚,还如愿交了个女朋友。和我同在一个茶楼的一个茶水师就是从养父的庄上出来的,他经常会零星的把养父的消息传给我,但我并不在意。

交往了一年半,我和女友租了房子准备结婚。就在我结婚前一个礼拜。养父竟然一瘸一拐的来到茶楼找我了。

他比以前更加苍老,看他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他的眼睛死灰一样,整个人佝偻的更厉害了。见到我的一瞬间,他眼中有过一瞬间的亮光,随即又熄灭了。他在我面前还是不知所措,抖抖索索从他的包里拿出茶叶盒子,放在了我的手里。

由于好奇,我打开了茶叶盒子,里面是一盒子的钱,有一叠一百元的,还有一叠五十元的,还有二十元,十元,五元,甚至还有五毛的票子,花花绿绿装满了一盒子。他指着钱说:立平说你要结婚,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所有钱,你看能买点啥不。说着,他不知所措的挠着头,局促不安的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的心碎了一地,在这个佝偻而卑微的男人面前,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扭曲,我在他面前跪下来,泣不成声的叫了一声爸。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吓住了,竟然噗通一声在我对面也跪下来,用他那双枯木一样的手给我擦眼泪。

在我婚后的第二年,他就死在了那孔窑洞的地上。在给他换寿衣的时候,在他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我一张照片,那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照的工作照,那时候多余几张就拿回去给妈看的,他竟然随时带在身上这么多年。

我把养父和妈妈合葬在一起,又重新修了那孔窑洞,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去那里坐坐,眼前仿佛能看到养父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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