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珲,十分心理创始人,原《心理月刊》创始主编。

邀请读者写下自己的烦恼,收到了很多后台留言。

依直观感觉,留言大体分三类:

一、要不要离婚?

二、对自己不满意;

三、做什么事都打不起劲儿,拖延、让无聊的事浪费了很多时间。

在我看来,第二类和第三类留言其实表达的是同一件事:对自己满意的话,可能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带劲儿,不会拖延。

离婚的话题我的同事胡不适上周已写 要不要离婚,这是一个问题 我这里想对有着后两类心情的人说说我的体会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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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的暗示

7月初的周五晚上,我在中欧商学院北京校区,给一个班做“CEO的心理能量课”讲座。

沙龙开始之初,我设计了一个田野调查,将40多个学员分成四组,看看这些CEO们对于变化与不变的观察。

他们要讨论并回答的议题分别是:

在互联网时代,

让你兴奋的变化是——

让你沮丧的变化是——

让你安心的不变是——

让你讨厌的不变是——

学员们在进行这一讨论时,呈现了非常有意思的状态——他们由报数随机分成了四组:

“兴奋的”和“讨厌的”议题最活跃;

讨论“沮丧的”很难进入状态;

“安心的”那组,始终文文静静、不温不火。

起先,我以为是那两组学员配合度、积极性不高。到大家选出代表积极发言时,我才意识到,他们的讨论状态受到了我给定的词汇的暗示。

当思维集中力量去捕捉这些带有情绪性词汇的画面时,我们的情绪也不自觉地被带动了。情绪又决定着行为的倾向。

你也可以做做这样的小试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6个表示情绪的关键词:大笑、沮丧、悲伤、厌恶、恐惧、愤怒,引导自己刻意地做出相应的表情,越夸张越好。在每个词汇及表情下,好好体会体会,你的情绪是不是起了很大的变化?

戏剧治疗有很多类似的手法,直接从身体入手,对我们的心理和行为产生影响。因为,神经网络和情绪、行为之间,总在相互影响,可以说“生命本身具有一种系统属性”。

所以,当你对自己不满意、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去做的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换一套词汇——将注意力换到与“不满意”相反的词汇上去,或者让直接的行动改变情绪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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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对自己满意的经验

台湾国学大师辛意云老先生就有过这样很重要的换词汇时刻。

我在北京见到他的时候,这位70多岁的老人满头黑发、精神矍烁,讲了一整天话,仍然中气很足。你很难想象到,他40岁之前竟然一直是个身体不好的人。

在他的童年时期,由于是早产儿,体弱多病,大人常常担心他会要死掉。因为体弱,在小朋友们追逐、奔跑、做游戏时,他分到哪一队,哪一队就倒楣,就要输掉,所以没人想和他一起玩。他感到非常的孤立。孤独可能一直是他童年的主色调。

同样因为老生病,卧床的时候居多,他遇到了书,在书的世界里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但改变他的,还有这样的一种体验:上学的时候,因为没有小伙伴,他常会一个人偷偷溜出教室,拿本书躲到旁边很大的夫子庙去。那里清悠、无人,他可以一个人很长时间的听鸟叫,观察植物、玩小昆虫。在无人打扰的怡然自得中,他发现了和书本完全不同却一样丰富、有趣的自然世界。

这样的感受改换了他对童年的体验。尽管运动能力缺损,他无法参与小朋友的玩耍,但大自然打开的另一扇门,却把世界上的另一种神奇送给了他。他开始相信,人虽然受到一种限制,却总会有另一种经验弥补你的限制。他有了对自己的“满意”。

注意力一旦学会转向,人在缺憾之外,就会找到自恰与快乐的源泉。童年的经验始终成为辛意云确立自己主体感(自信)的资源。到后来青年时跟随着钱穆等国学大师学习,40岁身体完全健康起来,辛意云后半生竟越活越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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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行动直接改变

要想改变,行动可能最直接有效的。在这方面,我自己对写作这件事的体会最深。

就像此刻正在写下这篇文章的我,开始写作之初,内心充满了“写不下去”的呐喊。刚刚写两行,就想从电脑前起身离开,去干一切可以让我感到不那么沮丧的事情。

是的。很多次,拖延就是这么发生的。被沮丧的情绪带着走,走向了相反的目标。

很多作家都说,写作的唯一前提是多读、多写。

多读容易,多写却太难。写不出、写不好的心理暗示一旦弥漫,情绪就会成为痛苦的拦路虎,随时冒出来让人想放弃。

但写字首先是个手艺活。既是手艺,就需要刻意练习,才能像爬山一样,一步步翻越从遣词造句到将复杂意思表达清晰的崇山峻岭。

著名的高产作家、恐怖小说大师斯蒂芬·金,在答《纽约时报》记者问时,说他的写作秘诀就是:“一个字接一下字地写下去”。

所以,擅长写作的人都说,最重要的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坐在那里——写。

写下去,是唯一需要做的动作。是用整个上午,雷打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写。

在写不下去的时候,也不离开。手指敲击着键盘,全神贯注,让周身信息都在诉说着一件事:写下去,完成它。

神奇的是,最初痛苦的情绪会慢慢消失,身体、意识、情绪会融合成方向一致的整体,催生出奇妙的推动力,来帮助你写作的行为进行下去直至完成。

我每一次都是带着这样的相信,顺利地写完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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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注意力放在哪里了?

正所谓“注意力在哪里,能量就被带去哪里”。注意力在“完成”一事上,它就被完成了。“注意力”在“满意”的经验上,我们的感受也就发生了变化。

注意力就是一种自我催眠。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无意识会被很多东西催眠。

看电视剧《我的前半生》,罗子君有着吵吵闹闹、俗气不堪的家人,他们一起上法庭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时,连刻意扮和谐都扮不来,三句话不到就会大吵起来。所有人都对她这样的家庭感到无奈。她也自觉很丢脸。

就在要丧失儿子的抚养权时,也许是急中生智,她第一次转换视角,表达出自己这个吵闹的家庭背后,其实正是一家人极深的情感连接。即使吵个不休,他们也是深深地爱着、关心着彼此的。这番彻悟让她最终赢得了儿子的抚养权。

你也可以选择,要用怎样的自我暗示,让目光停驻在事物的哪一极?糟糕的?美好的?知足的?不满的?

从小到大,我们就在各式各样的暗示中长大。有些是家庭给的,有些是社会主流的意识形态影响。在自觉与不自觉中,我们吸收它、内化它,成为自己的意识、行动、情绪自动化的一部分,却很少会去思考或质疑它的合理性,为什么要去认同它,为什么要接受它,它到底带给了我什么样的限制?

那些觉得自己不好、感觉自卑的人,也许可以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要这样被动选择?接受这些评价,把它收藏进内心?那些催眠着你的词语,如果不能给你更大的自由,而是更多的沮丧,为何你还要紧抓住它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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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长大成人,获得主动

终其一生,我们都浸泡在形形色色的词语里。词语携带着某种能量的心理暗示,由你的家庭、或所处的时代、社会建构着它的意义,但你不知道自己照单全收了,你忘记了:自己可以重新赋义。

幼年时的你,如果不幸遇到爸妈整天眉头紧锁,会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好(更具体的解释可以去听幸福研习社上陈克老师“情绪达人12讲”的第四讲)。其实,他们可能是因为生活辛苦、工作压力或是不愉快的人际关系,或者就是身体不舒服。但小小年纪的你,却不会有这样的辨别力。

这些直接的言语或非语言信息,构成了你的心理世界,在你有限的理解力和人际互动里发酵,将他们的不快乐与不满意,转变成对自己的批评和挑剔。

但你早已不是那个幼小孩童,对世界只有一个狭小的目光,很多信息只有从爸妈这些代表着权威的重要他人那里获取。

“原生家庭”是近些年的心理热词,很多人都学会了将视线调回家庭上说两句,把它变成我们自身问题的罪魁祸首。我们用“原生家庭”进行困境的自我催眠,以至于忘记了我们已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意味着我们不必像童年时那样需要仰父母鼻息,唯权威是瞻。长大成人,意味着可以用看到资源的眼光来理解这一切,不只看到遗憾,也看到力量。

记得看斯蒂芬·金的传记时,他生动地描述了他那单亲母亲是怎样不遗余力地将最恐怖的死亡画面,细致地分享给他。那些画面布满了他的童年。这些由母亲无意识地转换恐惧感的方式,最终却成就了他在恐怖小说界的非凡创造力。而且并未阻碍他在成年后拥有美好的婚姻。写作和婚姻,成了他生命里相得益彰的两个部分。

可是我们为什么却被困住了呢?我们长大了,却还依然像停留在童年,用弱小的视角,将目光固化、聚焦在自身或者周围有限的资源上,忘记了外在世界的丰富,倔强地自我催眠、自我批评,自哀自怜。

我们忘记了,使用不同的词汇,用不同的行为,就可以重塑经验。

长大,就意味着:可以超越父母,用更复杂、更整合的思维去看待事物的矛盾性,做出主动的行动选择。

本文首发于十分心理(ID:shifenxinli),家庭与个人成长的支持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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