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十一届FIRST影展请来了匈牙利电影导演、剧作家贝拉·塔尔担任训练营导师,刚一上任他就以“午餐/晚餐”为题,以颠覆和重新创造电影的创作方式,让学员触摸电影语言的本质。

昨天他又与导演娄烨展开了一场“另类电影教育”的电影论坛,探讨电影的非典型教育方式,更让到场的媒体及从业者收获颇丰。

独树一帜的影像风格,标志性的长镜头,哲学沉思嵌入影像介质……让贝拉·塔尔被誉为二十世纪最后一位真正的电影大师,电影艺术的“珠穆朗玛峰”。

如果说安德烈·塔科夫斯基最擅长表现长镜头的诗意,罗伯特·布列松有着最干净、最简洁的美学风格,约翰·卡萨维茨对场面调度和人物面孔的刻画具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感,那么,贝拉·塔尔则是三人的延续,同时又是集大成者。

而他个人的经历以及在艺术上的执着追求,也都为贝拉·塔尔增添了生命中浓厚的传奇色彩。

说不尽的长镜头

提到贝拉·塔尔就不得不说到他标志性的长镜头,这些长镜头让一些影迷如痴如醉,回味无穷。但也曾让剧组陷入巨大的资金困难,以至于逼到制片人上吊自杀。

贝拉·塔尔的电影一般都紧随着某个人物展开,镜头默默的拍摄着人物的一举一动。

如喝酒、抽烟、发呆、行走等,这样的镜头往往持续数分钟甚至十多分钟。而且人物在镜头中的行为也大多是单调的、重复的。这种对人物表层行为的关照,类似于动物学研究中对动物“刻板行为”的记录。

人物在镜头前面被剥离的只剩下最简单的站、坐、卧、走,与动物全无二异。他们失去了宏观意义上的期待与遐想,仅在生存的层面上匍匐前进。

此外贝拉·塔尔还擅长运用极小景别的长镜头来拍摄室内戏,使单调的场景也具有了运动性。众所周知,拍摄室内戏尤其是对话戏是令每个导演最为头疼的项目。因为对话戏里人物的动作少,画面容易变得呆板。贝拉·塔尔的方法是将景别缩小,也就是把画面缩小。这样人物很小的动作也会显得充满动势。

贝拉·塔尔这种小景别、长镜头的方法被新生代匈牙利导演拉斯洛.杰莱斯学习后,拍摄出了2016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索尔之子》。而拉斯洛.杰莱斯以前正是贝拉·塔尔的助理。

另一位美国导演格斯.范.桑特也受到了《撒旦探戈》的启发,拍出了金棕榈获奖影片《大象》。《大象》以单个人物的视点展开,镜头跟随一个个分散的人物目睹整场事件。这与《撒旦探戈》的思路如出一辙。

权利控?暴君?

如果说匈牙利在米克洛斯·杨索之后还有什么艺术电影的雄辩者的话,那么贝拉·塔尔就是唯一的候选人,这个疯颠颠的家伙绝对是一个天才。

早期的贝拉·塔尔喜欢拍摄“虚构纪实片”,使用令人头晕作呕的手提式摄影、拍摄大量的特写镜头,影片呈现出的是粗粝甚至是粗糙的风格(写实三部曲);

到了后期,他却“正经”了起来,开始使用不得了的长镜头。在长达7个半小时的《撒旦的探戈》中,他只拍摄了区区150个镜头。

《鲸鱼马戏团》前后制作长达四年,只有39个镜头,却与七个不同的摄影师合作,从美国、匈牙利、德国、法国等,以不同摄影师的独特风格创造出不同的精采片段。

剧情以轮转式的从某一个角色的观点游移到另一个角色,鲸鱼马戏团在小镇上的出现,超过六百名的非职业临时演员,融合了早期纪录剧情片式的真实,加上精准的场面调度及强烈的视觉风格,以表现出东欧社会的现况,一块身处在欧洲社会的中央,却是国际社会最边缘局外的景况。

《鲸鱼马戏团》为贝拉·塔尔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世界性声誉,但在电影问世后的5年间,他却再没有新片面世。

贝拉·塔尔对电影对介质的更迭也有着极大的警觉性。他不仅对21世纪以来全面普及的“数字摄影”嗤之以鼻,而且比很多“胶片控导演”更为苛刻的是,塔尔甚至对上世纪80年代柯达对彩色胶片的改进都无法认同。

塔尔在每次专访时都不断用挂在嘴边的“合成色”和“塑料感”形容着这类彩色胶片;而在此之后塔尔的五部长片电影也一律为黑白片。

和大多数欧洲文艺片导演一样,贝拉·塔尔是一个对钱没有概念的主,他可以用20万欧元去拆掉一个碍眼的脚手架,为的就是“好看”。

影片《来自伦敦的男人》开拍前,欧洲电影的各界精英为贝拉凑集了数百万欧元的经费,著名制作人赫伯特·巴尚更是倾囊全出,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拿去做了抵押。

可是大手大脚的贝拉在开拍没有几天后就将这笔钱花了个精光。眼见自己破产的巴尚走投无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缢身亡。要艺术不要商业?事实证明这会害死人的。

息影之后仍在探索

2011年的纽约电影节一个发布会上贝拉·塔尔宣布息影:“我不再是个电影人了。”

在受访时表示自己计划在萨拉热窝建造一所电影学校:“我有种完事儿了的感觉,没有理由再重复什么了,没有理由再去制造关于我们语言或情感的拷贝了。我想把它们保护起来,远离包括我在内的一切。我真心想把它送给你。我们创造、掌控并从中抽离。就是这样。我觉得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从16岁起因拍摄纪录片入狱起,为着真实的影像,“保持愤怒”的贝拉·塔尔从未停下。时至今日,他依然以一己之力,以电影为刃,给予社会、给予人性,给予观者、给予后辈影人以力量。

三十多年间,他一步步地接近一部纯粹而极简的电影。

“我想拍出不可缺少的东西,告诉你人生如此简单,每天不断重复,但又截然不同。如果日复一日、天天如此地过,你我的生活就会越来越轻飘,直到最终消失。没有什么末日,也不像电视秀,什么都不是,只是消失了。这是我想告诉你的,就像遗言一样。”

这些充满禅意的话从贝拉·塔尔口中说出,倒是挺一本正经的……

彻底放弃执导电影后,塔尔转而向艺术展、舞台剧、大师班等事业上靠拢,而六年前的《都灵之马》也自然成为大师最后的银幕大作。不知贝拉·塔尔今后又会以何种方式来让人们感知生命,接近真理。

无论如何,祝福这位影坛上独树一帜的“20世纪最后一位电影大师”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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