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路是西安著名商业街,北起火车站,南至大差市,全长1900米,素有金街美誉。这条路清代为满城南北大街。1927年拓宽为尚仁路,是去火车站的交通要道,1945年曾改称中正路,1949年西安解放,“尚仁路”更名为解放路。

在计划经济时期,解放路曾涌现出一大批闻名遐迩的老字号:民生百货大楼、解放路饺子馆、八姐妹旅社、解放大楼、百花甜食店、解放电影院、珍珠泉……在那个一应用度都需要票证的年代,钱少、票少,自然上街花销的机会就少,难得的消费在今天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在记忆深处却埋藏的很久、很深。当新世纪的晨曦刚刚升起,冰冷的记忆渐渐复苏,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如电影一般,一帧帧浮现在眼前,渗透出久违的甜蜜。

行伍出身的父亲有二个习惯,早起、冲凉,早起是为全家人做饭,冲凉是部队里形成的习惯,天稍一热,下班后在单位厕所用胶皮管冲洗,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每月四张面值0.45元的澡票积攒起来,留给我们冬季使用。当初我和弟弟最不愿去洗澡,但到后来却抢着去引出一段故事。

当时洗澡要步行到珍珠泉,这家澡堂干净、卫生,一楼通道两侧的大通铺铺着洁白的床单;二楼将通铺分割成两铺一个的包间,挂着半截门帘相对私密些。洗澡成人0.25元,儿童0.15元。大约在我10岁左右,和小我3岁的弟弟常常被父母催促着去洗澡,刚开始并不情愿,白走路还耽误了玩,但去了一次后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便渐渐的积极主动起来。原来,一张面值0.45元的洗澡票,用了0.3元后还找回0.15元,这让我们喜出望外。一次,冬天里洗完澡天降大雪,天寒地冻,寒风凌冽,父母也没有来接,一出门我们就冻得瑟瑟发抖,幸好看到百花甜食店便躲了进去,当时不多的食客都在喝醪糟,一问5分一碗,于是一人一碗暖和起来。

那碗醪糟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喝得最甜、最香的一碗了,稀稀的清汤寡水、飘着丝缕般的蛋花,用勺子在碗里一旋,呈现出一个奇妙的世界。轻轻的舀一勺,先用舌尖舔一下,真叫一个甜!那是从舌尖直抵心底的甜,不是常用糖精那种甜后发涩。上下唇一碰轻轻再呡一口,烫烫的,立刻暖遍周身。弟弟喝完一碗赖着不走还要再喝,原本要藏匿的5分不得不充公给他“打牙祭”,从此我们就盼着洗澡。

记忆中,百花甜食店的夏天,还有一个高脚杯特别惹眼。一个高脚玻璃杯盛着黄橙橙的冰淇淋,那种冰凉、香甜、糯滑,老远就闻到了……我一直记着那个杯子,无数次想吃都没吃上。终于有一次攒够钱了,跑到一看换季没有了,那种失落如五雷轰顶!

绘图@王建红

百花甜食店是一间老房子,中间两扇弹簧门,两边上部是硕大的半截玻璃橱窗,在解放路西侧,南边紧邻一条游艺市场通道,再南侧是益民食品商店,向南2、30米是珍珠泉,其南侧是解放电影院。百花甜食店除了卖醪糟、八宝稀饭等甜食外,还卖一种小烧饼,不知要多少粮票,但6分一个,这种小烧饼可以撕成一绺绺的吃。我上小学三年级时,一次学农劳动到马旗寨,同学就带了这种烧饼。我带的是妈妈做的油炸馍片,我很想吃烧饼,而同学因经常吃厌烦了烧饼,于是我们做了交换。他吃了我的油炸馍片说“真香”,我吃了烧饼说“好吃”。他的父母忙于生计基本不蒸馍,就买烧饼,我的父母囊中羞涩全是自己做饭,我们的交换互通有无,还让两人的嘴在物质匮乏时期丰富起来。

其实,爱吃也是由于缺嘴,是那个时期的“通病”,以至于后来我们在许多时候对于吃始终孜孜不倦。百花甜食店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还营业着,许多有吃甜食习惯的人依然眷恋着昔日的那份甜蜜。如今城市发展,拆掉了许多诸如百花甜食店、珍珠泉等这样的老字号,建起了万达广场、苏宁家电广场等商业综合体,而里边装载的却是一切唯快的东西。

甜蜜的百花甜食店是一个时代餐饮业的缩影,它的甜蜜透出来是严格恪守的工艺流程,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尤其当时的食品安全,对广大食客来说根本不用设防,这与今天的餐饮形成巨大的反差,如其说我怀念的是那碗醪糟,不如说是那个纯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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