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工作和生活中所承担的责任越多，你就会越频繁地面对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问题。这些属于“灰色地带”的问题或状况，通常需要自己下足功夫，经常也需要跟别人合作，自己才能对问题有些了解。你已经将你所能获得的所有数据、资料和专家建议整理起来。你已经谨慎地分析了所有资料。但是，你还缺少了一些关键的信息。至于该怎么做，你认识与信任的人对下一步持不同看法。不仅如此，你还在自己的脑海中反复推敲着眼前的实际状况，也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些问题五花八门，样样都有。问题可大可小，但是它们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经历这些问题的方式。但是，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

如今，“灰色地带”问题特别危险，因为我们很容易就会以为，光靠分析技术就能解决问题。经理和企业如今面临的许多困难问题，需要使用复杂的技术来分析大量信息，才能得以解决。我们很容易认为，只要我们可以获得正确的信息，同时使用正确的分析技术，我们就可以做出对的决定。我们也很容易避免作出艰难决定，或者隐藏权力的行使过程：我们只需要告诉其他人，一切就在数据中，而大家没得选择接下来的思维或行动。然而，严重的问题通常属于灰色地带。 光靠分析工具和技术，是不能得出答案。你还需要使用你的判断力，作出艰难的选择。

作出这些选择，往往会带有情绪上和心理上的严重风险。当你面临非常困难的决定时，你将无可避免的必须负起做出抉择、采取行动的责任，自己同时必须承担其后果。一名工商管理硕士学生就很有先见之明，他这么描述了这方面的难处：“我不想要当个声称自己是正直人的商人。我想要当个自称是商人的正直人。”

那么，假如你正面临一个艰难的“灰色地带”决定，而又不想无视你身为人类的基本义务的话，你应该如何处理这些选择和风险呢？你的挑战是，你要把自己看作是“对方”，也就是其中一名外人或受害者，而不是局内人、决策者、称霸者，而更困难的挑战是，你要设身处地，掌握到对方的感受，从而清楚地突出你身为人类的核心义务。

有一个实用的做法可用来做到这一点，就是花些时间，试着回答这一道非常古老的问题。这道问题由古代希伯来哲学家和神学家希勒尔长老（Hillel the Elder）提出。他曾经和一个人交谈，这个人愿意皈依犹太教，但他有一个条件：希勒尔必须在他能用一只脚站立的时间内将整本《托拉》解释给他听。希勒尔轻易地完成了这个挑战。他只是简单地说：“你自己所恨的东西，不要施予你的同胞。这就是《托拉》的全部。其余的只是评论而已，去学习《托拉》吧。”

这里的关键词是“恨”。希勒尔是在要求我们注意，当我们处在另一个人的处境的时候，自己将会深深地、迫切地关心什么。在现实生活中，这意味着，你要问问自己及其他人，假如你所做的决定将会大大影响自己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和感受。想象一下，假如你的父母、子女或其他亲人陷入了这种困境，你将会有什么反应。

希勒尔的教诲有一个更为熟悉的版本，那就是黄金法则：“你们想要别人怎样对待你们，你们就要怎样对待别人。”在西方，大多数人会将这个训诫视为基督教的其中一则教导。因此，人们不会广泛使用黄金法则，只有某些宗教场所偶尔在讲道时才会提起它。然而，这样的观点，完全忽略了希勒尔要求我们发问的那道问题。黄金法则不只是基督教的一个训诫而已。几乎每个主要宗教都包含了黄金法则的某个版本。有些哲学家认为，黄金法则形成了几个重要道德理论的基础。黄金法则在一些实用的日常道德教诲当中都有提及，比方说：西方有个来自美洲原住民的说法，建议人们“穿上对方的鞋子走一里路”。

假如不把黄金法则看作是一种以人为本的普遍见解，反而指责它只不过是人们在星期天在教堂说教，其实是个天大的错误。这种道德想象，基本上就是黄金法则的一个世俗版本。希勒尔要求我们考虑自己恨的是什么；黄金法则的这个版本像个利刃一样，可激励我们多加思考。他的问题之所以两千年历久不衰，是因为它刺激了我们隐藏着的道德想象。它会驱策我们用想象力和同情心来思考别人的体验，使我们能了解自己在某个场合中该怎么做，以履行我们作为人类的核心义务。

向自己发问这道问题虽然有价值，但是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来唤醒自己的道德想象，却非常困难。这就是解决过程（以正确的方式和别人合作、通过别人工作）那么重要的另一个理由。对那些处理“灰色地带”问题的经理和团队来说，他们的决定可能会影响某些人的生计和生活。他们必须找出一些方法来跨越组织中的界限，直接和这些人沟通，或者由一个人来代表这些人，以直接、具体、有力的方式表达他们的体验。这种做法对经理和团队尤其有价值。除非你找到一个方法来这么做，否则，你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采纳了约瑟夫·斯大林（Joseph Stalin）的观察：“一个人的死是个悲剧，一百万人的死是个统计数据”。你在专注在统计数据的同时，自己却铁了心，忽略了个别人士所经历的逆境和悲剧。

另一个方法，就是请一个人来代表外人和受害者，尽量清楚地表达他们的处境，让人得以信服，从而让大家多多少少可以理解灰色地带的决定所影响的人迫切需要的基本需求。有些人会这样形容这种做法：确保每一场会议都有一位“野蛮人”在场，并由他来清楚、急切地说出难以启齿的真相。

这些策略都是努力唤醒你的道德想象的方法。它们基本上会提醒我们，不要以为你在社会上或组织中的地位，能够让你不必履行你身为人类的基本义务。不要纠缠在你自己的利益、经验、判断和看待世界的方式里头。不要再以自我为中心，而是要尽自己所能，将自己从捆绑着你的牢狱中释放开来。不管是独自去思考，还是是跟别人一起合作，你都要努力去想象，假如你就是那个人的话，你会有什么感受，想要有怎样的结果。

本文作者约瑟夫·巴达拉科（Joseph L. Badaracco）是哈佛商学院的约翰·沙德（John Shad）企业伦理学教席教授，所讲授的课程包括：领导力、策略、企业责任、管理学。他著作过多本相关题材的书籍，包括：《纽约时报》畅销书籍《Leading Quietly, Defining Moments》，以及他的新书《Managing in the Gray》（哈佛商业评论出版社，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