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她愉悦众人的夸张时刻时,Diana Vreeland曾强调过“Chanel为女人们开创了20世纪”。这听上去似乎激动人心,但却不完全属实。是Paul Poiret奠定了未来服装的基础,甚至是为包括Chanel在内的所有女装设计师们开创了未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进入二十世纪二十和三十年代后,Poiret作为一个现代性的伟大先驱却止步不前。他从未重新诠释自我,直到他像一个贫民一样被忘记时,依然如此。

Poiret曾短暂为Charles Worth工作。像Charles Worth一样,他是世纪末的典型的高级定制女装设计师,也是一名独裁者——比起为女人做衣服,Poiret和Worth二人似乎都更喜欢这个角色。直到今天二人仍为“伟大设计师”所担当的角色奠定了基石。他们发脾气、拒绝接受合理的批评,且都需要别人献媚,很多其他“伟大设计师”们的特点都“继承”于两位杰出的男性。他们将自己所处时代女人们的感觉和需求,理解并诠释得比很多当今的设计师们都要好。因为他们的顾客群很小,与每位顾客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就连她们的穿衣态度和生活方式也了如指掌。

Paul Poiret曾被法国作家及艺术家Jean Cocteau形容为“一匹栗色大马”,他有着工人般的态度,人格却极为复杂。他是异性恋,并将自己融入了为其做衣服的女人圈里,这其中包括被他当做模特的妻子。他的妻子在重大社交场合总会穿着Poiret最引人瞩目的服装来吸引顾客。许多顾客都想去他的高定时装屋,并进入由其他打造服饰的“小圈子”内,尽管这样做价格不菲。

二十世纪早期的巴黎时尚界是很难被现代人的思想所理解的,那个时代也是Poiret生涯的巅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巴黎讲究血统和“等级”的上流社会十分封闭,而社交名声为其开启了一扇门。

女演员、舞者甚至音乐厅表演者,如果她们和有钱有权并掌控舆论的土豪有关系,就会被女装设计师们认可,尽管这些设计师们心中十分勉强。但有着慧眼的Paul Poiret欢迎她们的到来,就连风尘女子亦不例外。

于是,这个世界成了Poiret的游乐园,虽然他并未出生于此。Poiret的父亲经营纺织品小生意,他的家庭也过着舒适的资本主义式生活。Poiret生于1879年,是一位地道的巴黎人。在他早年的生活中,对他未来闪耀生涯的预示并不多——因为他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格与性格,被认为将影响其未来的生涯。但也非完全如此。

Poiret正好处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但并没有为其指明该去向何方。在他所处的时代,欧洲文化被三位天才所统治:Poiret自己、艺术评论家、俄罗斯芭蕾舞团的创始人Sergei Diaghilev和美国达达主义艺术家Marcel Duchamp。倘若再加上设计史上工艺美术运动的中心Wiener Werkstatte,那么这个组合推动的不仅是美术,也将设计和应用艺术纳入其中,成为了欧洲的文化浪潮,甚至成为了二十世纪整个世界文化的代表。

Poiret正是那些代表中的重要部分,尽管他所处的时间很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在艺术界勉强能算一位大腕。他能成为传奇也基于一些错误的原因,譬如他的铺张浪费、傲慢和不负责任,而非他对时尚和风格的贡献。


那么这位特立独行的人到底有什么成就呢?事后看来,他肯定是站在“现代派”阵容里的,并且和Chanel、Vionnet等在巴黎的女装设计师一样,知道如何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但不幸的是,他早年的作品过于华美和瑰丽,以至于他之后的作品看上去极度缩水,甚至令人失望。创意之光的概念极度明亮而强烈,不能随波逐流或肆意更改,这对于时尚,特别是能作为艺术形式的时尚来说,是现实的规则。Diaghilev与其俄罗斯芭蕾舞团,以及Poiret与其“野蛮”的服饰面料,都被困在了“一千零一夜”的泡沫中,无法挣脱。《纽约客》(The New Yorker)杂志的知名法国记者Janet Flanner发明了板上钉钉的新词“Poiret式的”——这个词换句话说,即有些事情已经固定且无法改变的意思。

但是Poiret的传奇并不只体现在他富有神韵的衣服上。他也是一个有着超越他所处时代想法的人。他一旦有些金钱就假装自己是一个百万富翁,挥金如土,而其在商业手法上的缺失,却让他死时潦倒不堪。他生来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也是一个自大和自我放纵的人。在其微时,他的朋友们曾为其筹集了4万法郎来帮助他过活。据说Poiret用这些钱买了一个望远镜、一个冰箱和许多优质香槟。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生意衰败之后依然不改其自我放纵。有一次,他用海滩睡衣为自己做西服,并恳求陌生人为他的用餐买单。他于1944年去世。一位评论家指出:“从来没有一位设计师有这么多敌人,同时也有这么多狂热的追随者。”

但是为什么知道他的剪裁和色彩运用都很激进,并必须要抛弃其他的高定时装屋的同时,那些女人还要恳求他为她们制衣呢?因为Poiret的手法太前卫和激进了,放在其他任何设计师的衣服上都不会管用。喜爱他的人们爱上了他的阿拉伯之夜式的颜色:流苏、体积、廓形和他剪裁上的宽松感,以及他对羽毛的应用、穿在绳子上的珍珠、“粗狂的”珠宝。还有他对日本和服的混搭以及他来自中东的影响——所有这些都对他的创意至关重要,尽管他在周游世界之前,就发展出了这些技巧。他宣称自己将女人从束腰裙子中解放了出来(他的这句话被很多Vionnet和Isadora Duncan的支持者反对)。但霍步裙和灯罩裙肯定是Poiret首创的,在他的时代也影响非凡。

Poiret是二十世纪早期时尚界的魔术师兼知识分子。他平时爱读书、去画廊,并与很多1900年代的伟大艺术家打交道。他在骨子里的直觉就像Vivienne Westwood一样大胆,甚至是鲁莽。当1909年,Diaghilev将他著名的芭蕾舞团带到巴黎时,引起了一阵热潮。芭蕾舞团带来的音乐、编舞、舞台设计还有演出服饰,几乎一夜之间改变了法国的文化。但是芭蕾舞团对时尚的影响却被无视了。Worth和Doucet(Poiret曾在二人手下工作,他也曾说过自己在Doucet那里学到了一切)都很了解巴黎上流社会严格的着装规矩,甚至到了可以“不惊动马匹”的地步。但是Poiret却准备好了。事实上,他宣称:让其名声大噪的色彩与图案在芭蕾舞团来之前就开始试验了。这些图案和色彩与俄罗斯芭蕾舞团很多方面及其相似,因此他的观点值得商榷。

但是这并没有所谓“谁先谁后”的证据。却有着另一个不可争议的“先”——Poiret在时尚方面的革命性与前瞻性就像Duchamp在艺术领域做的那样。Poiret于1903年开创了自己的时装屋,他知道自己先进的想法是不会被Doucet这样的人接受的。他是第一位将香水融入自己系列的女装设计师,并于1911年开设了自己的化妆品和香水公司。他用自己五个孩子中最大的女儿Rosine来命名自己的香水。

他的另一个“先”则是成立了一个名为Martine的公司,让高级时装界融入了室内装饰和纺织品设计。这个公司是根据他的二女儿命名的。通过将年轻的女性培养成为设计师和工匠,Poiret将自己和工美艺术运动的先驱William Morris的名字摆在了一起。他其它的“先”包括将有着“优质复刻”(Genuine Reproductions!)衣标的高级定制复制品售卖出去。

1914年,他开创了设计师巡游,这是小范围展出(Trunk Show,依旧是当今设计师售卖自己商品的方式)的前身。当时他带了九个模特,打算将自己的时装带往中欧,他在那里也被颂为英雄。他无畏地坚信自己的想法,并完完全全自信于其自身的能力,于是大胆地花钱执行这些展示。1911年,他举办的“一千零二夜”派对就是对东方主义的完美致敬。第二年,他的派对主题是“酒神之节(Fêtes de Bacchus)”。不像现在,这两个派对在那个年代看来花费都不大。当时的时尚派对是个人的,而不是被大型企业和化妆品牌所承包的。他在派对上豪赌。1925年,他还曾在三条停在塞纳河的驳船上举办派对。他已经不佳的经济状况却并未恢复过来。

所以,Poiret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甚至为铺张奢华且肆意妄为的女装设计师塑造了原型。但是这一类人都是认定了一条道路就会走到黑,无论前途好坏。Charles James、Cristôbal Balenciaga、 Vivienne Westwood、John Galliano、Alexander McQueen和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都是跟随自己梦想的设计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许在Poiret的这句话中找到了答案——“从时尚杂志中,你是学不到美的,他们和时尚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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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lin McDowell
来源:BoF时装商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