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我经朋友老吴介绍进入X集团工作，任职企划部文案。该集团企划部直接归董事长管，所以有幸接触到集团董事长A。A也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身家过亿的人。

我上班的第一天，在公司门口看到A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老吴在说，他的座驾是限量龙版劳斯莱斯，价值1000万。此时的A，只有38岁。老吴又说，你看到他身上的那件衬衫了吗？40000元一件。A一米八的身高，但可能不到一百斤重。这样一个人，没有让人感觉弱不禁风，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炙热的寒气。

我问老吴，他身价多少？老吴说，有人说20亿，有人说只有5亿。我说，38岁，就这么有钱。老吴说，在全国来说，不要说全国了，就算整个四川来说，也排不到前面，但是，他的座驾，在全国也没几辆。

一年后，A又购入了一辆迈巴赫，全球也没几辆。

我在公司据一些小道消息得知，A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三年前，A在成都欠了2000多万，黑白两道都在找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去了云南。有人说他老丈人在云南，手上有些权力，三年内，他凭借老丈人一夜暴富。也有人说，他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云南白手起家。总之，从云南回成都后，身家已过亿。

A学美术出身，年少时也是艺术青年。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有几幅硕大的自画像，这或许是他挥之不去的艺术情结。不过，也有人认为他爆发后装文化人，骨子里就是一土匪。装不装文化人不敢肯定，但他那身匪气是一目了然的。我觉得这一身匪气，是A在40岁之前成就一番事业的根本原因。

A脾气极其暴躁，从和他是大学同学的集团总裁，到最基层的员工，无一例外的被骂的狗血淋头，有些言辞，甚至侮辱别人的尊严，甚至花枝招展的美女也不放过。但是，大多数人死心塌地，最多在私下骂一句暴发户没文化，不和他一般见识。

A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有一次我在公司过道与他迎面相遇，我出于礼貌，说，A总好。他没有点头，没有回应，居然还白了我一眼。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同事告诉我说，他就那样，符合暴发户的做派。

我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父母逼着我向长辈说吉祥话，而且不能比兄弟姐妹说的差，否则，就是一顿训斥。这是规矩，不守规矩就该被训斥。但我后来发现，规矩这东西，是有弹性的，因人而异，说的再赤裸一点，依强弱而异。

两年后，我对这件事情有了新的看法。A为什么没有回应我的问候？不是没素质，而是没必要。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公司里的无名小卒礼貌呢？

A也有懂礼貌的时候。2014年，X集团在拉萨投资了一个7亿的项目，市领导经常来工地视察。面对领导，A的礼貌淋漓尽致，训话时，不断的点头，还要做好笔记；走到崎岖的山路时，亲自搀着领导；欢送时，汽车一骑绝尘，A站在扬起的灰尘中，向早已看不到的车队招手。

而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不必站在灰尘中迎送领导。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所谓尊重，只是石头剪刀布的相克。我承认，当年我的气愤，只是因为自己的狭隘，对生活，对人性、对尊严的认知过于浅薄。当一个人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后，逐渐会学会理解，学会平和。

我曾看到过A的小学毕业照，他在几十号人中特别显眼。所有人都在看着镜头，露出天真的笑容，只有A的眼神中露出了寒光，望着别处。那时的他就开始特立独行了，照相为什么一定要望着镜头呢？

A的确很张扬，人们对A充满了厌恶与恨，但打心底却又是羡慕与嫉妒。暴发户的做派招致不少人在私下里谩骂（也只能是私下里）。我听到最多的评价是A将来一定要到大霉，X将来一定会破产。他们有一万条理由支撑这些不详的预测。我到现在没有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而X集团至今都在蒸蒸日上。

A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他说的一些话，虽然粗俗，但我至今记在心里，他说：“一个人想成功，第一胆大，第二心细。”他在对公司里的浪费想象做出批评时说：“公司的开销，极其浪费，都认为老板有钱，无所谓，怎么花都行。我告诉你们，挣钱时，要学习温州人，一分钱也是钱，要一分一分的抠。我一晚上消费几万，那时另一回事。”

我还听说过A在大学里的一件事情，他是班上的篮球队员，和另一只篮球队在比赛中火药味十足。赢得比赛后，A依然不依不饶，扛着大旗，站在别人宿舍楼下挑衅，最后酿成了群殴。别人告诉我，A特别喜欢打架，就在前几日，40岁的他，在工地上和一个酒鬼对殴。打完后，还和别人说：“好久没打架了，好爽！”A让我想起了中国最早期的一帮企业家，牟其中、年广久等人。

A无疑是这个时代的成功者，他的那身匪气是任何时代的成功者都应该具备的。在农业社会，文人是成功者，李白的匪气是仗剑走天涯；战争年代，将帅是成功者，麦克阿瑟的匪气就是老兵不死；商业社会里，商人是成功者，他们的匪气就是用财富成为时代的强者。匪气，是一种活力，可以不遵守世俗规则，可以用强权团结一帮人，它拒绝唯唯诺诺的活着，它也是不甘心当弱者的野蛮。古人云：慈不带兵，情不立事。

我离开X集团后，逐渐放下自己的文雅，以及那种得过且过的人生观。既然放弃了农村生活，就应该把田园诗意暂且搁下。首先自己要明白，这个时代是一个商业丛林，不野蛮，不争取，难以生存，更不要说成就一番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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