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令我失望

从高中时代起，我就喜欢一个人背包旅行，住青年旅馆。全国各地给我印象最深刻的青旅有丽江束河古镇上的那一家、香港摩星岭、成都龙堂、还有黄山考拉国际青年旅社。这些青旅，未必条件很好，事实上，还有几间很简陋，但都给我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回忆。大致也是因为在那几间旅社，我遇到过一些疯得到一块的背包客，不像日常生活里那些死气沉沉的人们。

事实上，在当今中国这种“压力山大”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真情绝对是奢侈品。要敞开心扉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谈什么梦想、信仰、罗曼蒂克了……地铁上、商场里，随处可见一张张刻板乏味的面孔。每当经过人民广场或是陆家嘴站，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我就想起高中物理课上画的电路图。那时我边做题边想：这些小电子好可怜噢，只要一通上电，它们就会迫于电压的作用，在正负极之间以光速奔波于固定的路径……长大以后，我感慨的更多的则是社会这张无形的大电网，和每天都疲于奔命在其中像小电子一样存活着的芸芸大众。念书、高考、工作、买房、结婚、生子、还贷……生命被压抑得没有半点光泽。

但一来到中欧，我明显感到这里的空气无比清新，再也看不到黑压压的行尸走肉。很快我便意识到：这里已经脱离了平凡的世界，激情、梦想、才华、野心在这里交融碰撞，仿佛每个人都渴望在这里振翅高飞。

那时我每天白天都要认识几十张新面孔，晚上又要参加各种派对、饭局，每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睡梦中还“咯咯”笑醒，窃喜来对了地方，这一切的一切，竟然丝毫没有辜负我对它天马行空般的幻想。

Joy和我一样，每天都沉浸在无比的兴奋中。看得出来，她比我更激动，因为第一次出远门，上海的一切都令她新奇不已。

有一天，我们去了一个法国同学的家里参加他的“新屋派对”。那天他邀请了好多同学，大家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互相认识。派对上，Joy不知从哪“捡”来一个看起来相当性感的女生。我过去的时候，她俩已经聊得如火如荼，像是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了。Joy赶紧介绍给我：“这是Issa，纽约来的。”

Issa 是个典型的美籍华裔，长着张标准的东方面孔。但从领口永远比一般中国人低一寸，就可以分辨出她该是在西方社会长大。好笑的是后来为了参加中欧的“上海之夜”，我们一起去物色旗袍。“上海之夜”是中欧的传统活动，每年12月份的样子举办。一般都会在黄浦江上租艘邮轮，男生打扮成上海滩30年代的小开或是“许文强”，女生个个旗袍……那时我们是去董家渡的裁缝店里找师傅做的，Issa一个劲地要人家帮她设计成晚装那种低胸的领口，愈低愈好……后来那晚她果真穿了件旗袍不像旗袍，晚装不像晚装的怪衣服登场，嘴里还直嘀咕领口开得太高。我只好安慰她：师傅怕你着凉。

Issa 9岁随父母从香港移民去的纽约，本科以一等荣誉的身份获得哥伦比亚大学传媒与经济双学位。她跟我说她来中国念MBA是想给自己放个长假，那些商业课程她在大学里已经统统学得滚瓜烂熟。美式英语是她的母语，说起来飞快。但一切换到中文，她的语速就要放慢3倍，而且港腔十足，阅读跟写字的水平相当于小学二年级。直到毕业，我都没发现她的中文有什么进步。但也不能嘲笑得太直接，有一回我开玩笑说她是“文盲”，被她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从此我再也不敢跟她提中文的事了。但讨厌的是：这家伙每次数落起我来，就一点也不担心我会生气。

 
她刚来学校的时候没有银行卡，没有“微博帐号”，就连后来手机的sim卡都是我给她的！我和Joy说她是“山顶洞人”，每天都靠我们跑去敲她宿舍的门，带她到东到西。她总是“什么都行”，去哪吃啥跟谁一起，走路还是坐车，都随便。但只要一到社交场合，她就会像是上足了发条一样“叽里呱啦”地手舞足蹈口若悬河起来，屁股还时不时地扭来扭去。

我和Joy、Issa开始成为一伙，大家抓紧开学前的每一分每一秒，赶场于各式各样的派对、饭局，就连上一届的都不放过。同时还要见缝插针地逛街购物，我带她们去过陕西南路、淮海路、人民广场，遭来一片失望：上海的衣服真是又贵又丑。

心虚的是：在我玩得昏天黑地之际，我也知道不少同学提前到学校都在忙于复习。中欧一开学会有两场摸底考：统计和会计，不及格的会被学校安排补课。我想反正我都没学过，不如束手就擒老实上一遍吧。有了这样的借口，我丝毫没有复习的动力，所有的时间尽是跟这俩人鬼混在一起。

开学典礼终于到了。那天，每个人都穿得衣冠楚楚、人模鬼样，终于也让我看到了中欧2010级全体MBA新生的庐山真面目，居然发现只有偶像剧里才看得到的花样美男！！！！我和Joy坐在礼堂中激动地暗数帅哥的数量：一只，两只，三只……今年的生源真是不错呀！我心里乐得屁颠屁颠的。                                          

简约而不失庄重的仪式结束后，学校有个欢迎晚宴。那是我们2010级所有同学第一次全体聚在一起，当然要盛装出席啦！典礼一结束，Joy就拉着我飞奔回房间，两个人迅速换上洋装礼服，一阵手忙脚乱的浓妆艳抹之后，各自踩着性感的高跟鞋吃力地走到宴会厅。

显然我们来晚了，宴会厅里已是人头攒动。Joy探了下脑袋进去一看，顿时退后三步，大惊失色道：“糟了！Cindy，我们好像‘穿过头’了！！！”换我伸头一探：真的呢！所有人都穿着职业休闲装，哪有像我们这样“兴师动众”的？！

呜呜呜，这下我真的欲哭无泪了。直怪Joy没搞清状况，害我跟她一起出丑，这下要被别人笑死了……两头大花痴！而且还是第一印象，实在太糟了！

最终，我们互相鼓励了一番，手搀着手，共数“一二三”一同跨了进去。晚宴上，每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我心虚地加入社交的队伍，感觉好像在众人面前穿了件“皇帝的新衣”似的，但还要硬着头皮强作落落大方状，端着礼节性的微笑，马不停蹄地跟同学们打招呼……好不容易撑到结束，总算勉强过关。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和Joy双双松了口气，一起默祷：但愿同学们今晚不要记得我们是谁。

^{附：《彼岸》以中欧和美国北卡罗来纳商学院为背景，真实展现了原汁原味的MBA学习生活，共15万字，希望给到想了解MBA的人士最“一手”的经验分享。小说目前连载于微信公众平台：ceibsnovel，独家授权与经理人分享网及MBA宝连载，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或经理人分享网予与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