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9日,在最终的协定签署仪式现场,中国财政部部长楼继伟握住了金立群的手,他们在公开场合难得一见地笑逐颜开。胜利气息在人民大会堂弥漫。只用了仅仅8个月,金立群便用这场仪式,打消了外界起初对中国发起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的忧疑。

不过,当天人们对中国股市的关注,明显超过了这场意义非凡的仪式。对于金立群而言,要让人们知晓亚投行的影响,还需要更多的工作要做。但这场仪式已是漂亮的一役。当2014年10月,亚投行刚开始筹建的时候,并没有像现在这般火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遥远。这毕竟是中国第一次主导成立国际性的治理机构。挑战非同一般。

亚投行由中国发起,从2014年10月开始筹备,到2015年6月29日正式签署协议,历时仅仅8个月。更令人意外的是众多国家的加入,现在已经有50个成员国正式签约,另有7个成员国正在走其国内审批程序。

主导这一过程的正是金立群,自亚投行筹备之始,金立群即担任亚投行多边理事秘书处秘书长。如今66岁的金立群,被认为是亚投行第一任掌门的最热门人选。在6月29日签署的协定中已经明确,亚投行将设立行长一名,从域内成员产生,任期五年可连选连任一次。中国在亚投行的地位,加上金立群的漂亮履历都表明,金立群担任行长的可能性极高。

“当我第一次听说亚投行将会被金立群先生领导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这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教授柯成兴(Dan-ny Quah)对金立群的第一句评价。柯成兴跟金立群相识数年,并跟金立群的女儿金刻羽是同事,金刻羽在LSE担任讲师,教授宏观经济学。

往事

金立群是“老三届”。1968年在高中毕业后,有十年的时间都在“下乡”,干过农活,也当过民办教师。但是十年的时间,金立群都没有放下学习,甚至没有丝毫懈怠。直到1978年恢复研究生考试制度,金立群考上北京外国语学院的研究生。1980年年底完成研究生学业后,立即受财政部委派,到总部设在华盛顿的世界银行去工作。也是在那一年,中国刚刚恢复了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合法席位。

从此,这个爱好文科的外语系学生开始了他跟金融的不解之缘。中国财政部、中投公司、中金公司都是金立群曾经工作的地方。从毕业一直到2003年,金立群一直都在财政部工作,从外事财务司副处长一直做到副部长,期间6年都在财政部的世界银行司工作;2003年出任亚洲开发银行(以下简称“亚行”)副行长,是亚行成立以来首位中国籍副行长;金立群从2008年9月至2013年5月担任中投公司监事长。再到如今筹建亚投行,按照金立群自己的说法,在他今后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工作和生活在国外的。在世界银行、亚行的工作,给金立群提供了丰富的国际治理经验。

而对于中国主导成立亚投行,所谓“国际标准”正是西方国家和政府最主要的担忧或者说指摘。也正是因为如此,柯成兴才将金立群领导亚投行称为“非常好的事情。”2010年9月柯成兴曾组织过一个关于“主权财富基金”的会议,金立群是当时被邀请参加并发言的嘉宾之一。柯成兴说:“金立群是我有幸遇到的最有能力和最有表达力的专家之一。”

不同于经济专业科班出身,金立群学的是英文,更酷爱古典文学,在他的藏书中,收有莎士比亚全集,并从下乡开始就研读莎士比亚著作。他写的文章,简单朴实、感情真挚。2012年,已经是中投监视长的金立群为自己的高中母校写了一篇超过12000字的纪念文。他从读高中开始,英文写作便曾轰动校园,表达力自然是不弱的。

而说到专业能力,金立群从1980年进入财政部,已经35年,其间1987年还在波士顿大学经济系研究院进修一年。

《摩根财团》是金立群在1990年翻译的一本金融巨著,如果按照时间推算,他当时是在财政部世界银行司工作。这本书的中文译本长达800多页,从摩根银行的发展路径,讲述了美国金融业的发展史。金立群说,这本书的翻译,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三译三校”。在金立群后来数十年的工作中,跟华尔街的联系也十分紧密,当时他管理财政部国际融资业务的时候,少不了跟华尔街的大银行打交道。

正在金立群翻译这本书的时候,JP摩根早年分出来的一脉——摩根士丹利,正在跟中国方面商谈,组建第一家中外合资的投资银行,就是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金”)。金立群说,中金公司的成立,是摩根在中国大陆最有创业、最成功的业绩,而他也没有想错,多年以后,他回到中金公司来担任董事长、法人代表,“也许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缘分。”

亚投行

但是,金立群大概也没有想到,他跟中金公司的“缘分”并不长。从2013年5月任职到2014年10月离职,仅仅1年零5个月。那时候起,金立群开始筹备亚投行,担任亚投行多边临时秘书处秘书长。

亚投行真正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始于2015年3月,英国作为第一个全球主要经济体宣布申请加入亚投行。亚投行开始震惊世界,在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德国、法国、意大利、澳大利亚、韩国、瑞士等50多个国家宣布申请加入亚投行。

亚投行的热潮引发了美国的担忧,美国甚至公开指责英国加入亚投行的行为,也有人称,亚投行可能成为中国实现自己国家意志的工具。“金立群再次展现了他强大的外交能力和表达能力,礼貌但是坚定地表达,亚投行将会是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好的地方,公正平等,没有人会因此退缩。”柯成兴说。

6月29日签署的协议证明,真的没有人退缩。50个国家已经正式签署,亚投行的建设走出了关键的一步。瑞士是签署国之一,在协议签署后的第三天,瑞士发布了外贸数据,2014年7月至2015年5月,瑞士对华出口同比增长了3%,进口增长了4.2%,而同时,瑞士对世界其他国家的出口仅增长了0.4%。中国和瑞士2014年7月1日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

此时,距离邓小平1974年在联合国大会第六次特别会议中提出的“占世界人口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应该参与决定国际贸易、货币、航运等方面的大事等等”已经41年。那些复杂的细节性谈判,外界无从得知。但是根据已经签署的协议,亚投行设立的复杂度和透明性一点也不亚于其他国际性金融机构。

从出资方式看,以英国为例,英国将向亚投行提供20亿英镑(约合31亿美元)资金,其中20%为注入资金,将分五年期注入,每年平均注入八千万英镑。首批资金将于2015/2016财年注入,余下的80%为担保性质。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表示:“亚投行将有助于对亚洲和世界各国经济的关键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资金,我也相信我们从初期就参与其中,将有助于为英国企业创造巨大商机,为英国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世行行长金墉称,新兴市场和低收入国家每年面临1万亿至1.5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融资缺口,“我们将亚投行看作是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具有消除极度贫困的共同目标。”金立群的老雇主,亚行行长中尾武彦也对亚投行协议的签署表示祝贺,并承诺与亚投行开展密切的合作和联系。金立群于2003年至2008年担任亚行副行长。

正如世行行长金墉所言,亚洲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需求缺口巨大,如何分配现有资源当是最关键的。金立群曾在农村生活十年,对于贫困深有体会。他自己曾经讲过一个小故事,十多年前,他接待世行的前行长詹姆士·沃尔芬森到中国访问,劝说沃尔芬森为十个中国大学生提供奖学金,而他给奖学金设定的三个条件是,必须品学兼优、必须是少数民族,必须是普通农民的子女。金立群说,总是在考虑稀缺资源应该如何分配。在亚洲,资金就是稀缺资源。未来亚投行的行长,如何对资源进行公正平等的分配,将是非常重要的。

阶段性胜利的仪式已过。接下来,亚投行将面临高层管理人选的安排和具体运营规则的问题。最受关注的,当属亚投行第一任行长的人选。金立群是呼声最高、也是最有可能当选的人选。

柯成兴对金立群非常有信心,他说:“我想金立群先生将会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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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海珊
来源:经济观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