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别说你有拖延症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个病

Managershare:大部分人说的拖延症只是撒娇罢了。

眼下,拖延症这个词正大肆盛行,不少小伙伴们都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于拖延症,甚至各种拖延症晚期也是大有人在。可拖延真的有错吗?这是病得治还是...?这一次,主页君就来给大家讲讲拖延症这个小婊咋。

先概括回答。“拖延症”并非专门的医学或心理学诊断名词,而是网友自发对号入座的现象,是一种民间戏称。这个词之所以生命力强大,主要是因为它对应的现象让我们很多人似曾相识,非常“中枪”。 “拖延症”虽不是学术名词,但“真性拖延”是有正版定义和限定标准的:后果有害且本可以避免的推迟。但很不幸,在广泛流传过程中,盗版定义比正版定义流传更广。

很多人接受的定义,并非来源于一手信息,于是被严重误导了。 再加上人类大脑天然偷懒的属性(“认知吝啬”),使得我们很容易把一些合理的推迟,也错当成拖延,既增加了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又产生一种被忽悠的错觉。 作为一种民间戏称,这个词的社交话题功能很强,许多人会将其用于非正式语境下,产生自黑的戏谑效果,这时听者如果无心玩笑,反而会觉得对方有找借口、逃避责任的嫌疑。 久而久之,有人甚至会觉得这个词背后有人在炒作,产生阴谋论的想法。问主产生这样的疑问,也就不足为奇。 本人是全职的“拖延症”咨询师。

这个头衔也是一种半正式说法,准确地说,从2014年开始通过专门帮人解决拖延问题而能够养活自己;而在之前,这件事已经在无收入和低收入状态下做了5年。

我长期管理的豆瓣“我们都是拖延症”小组,正是“拖延症”一词的主要发源地。我们也一直背负着为这个词正本清源的使命。 以上是对问题的简答。如果你没时间,看到这里就可以;如果你愿意多了解来龙去脉,欢迎继续阅读我前些日子写的一篇文章。

《你还在被盗版的拖延症概念误导吗?》

最近参加了一个视频节目,叫腾讯《事实说》。讨论主题是拖延症。节目围绕拖延症展开了三个问题的争论。参加完以后,深感自己的无力,也痛感盗版的“拖延症”概念,误导了无数人,真是害人不浅。 节目希望嘉宾对于每个问题都有旗帜鲜明的观点,不要中间派,也因为录制时间有限,我有些观点没能完整的阐述。加上担心实际剪辑播出后,我的发言会成为新的误导源头,所以写了这篇文字,详述自己的观点。 

认知吝啬:有智商就一定得用吗?就不能低调点吗 在表述结论前,我们还是先做一道题: 小明喜欢小红,小红喜欢小强。小明没结婚,小强结过婚。

那么,有没有一个没结婚的人,在喜欢一个结过婚的人? A.有 B.没有 C.不能确定 你选什么? 先不要翻屏,先选一个。 很多人选C。为什么?有人说,既然两个喜欢关系都跟小红有关,而小红又不知道结婚没结婚,当然不能确定。 然而正确答案是A。 如果小红已婚,小明喜欢小红符合要求;如果小红未婚,小红喜欢小强符合要求。二者必有一个。 这个问题,我在微博(粉丝量15000以上)和微信朋友圈(好友数2500以上)里做过统计。在有效反馈中,超过一半的人会选C。国外类似的统计,则有80%的人选C。

但如果换在正式的智商测试中、公务员考试中,或者是任何郑重其事的场合中,我相信错选的人会大大减少。只要把小红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划分,稍微耐心一点,这种测试题根本弱爆了好吗。 所以,有没有智商是一回事,用不用智商是另一回事。 心理学家把这种有理性而不使用的现象,称为“认知吝啬”。很多场景下,理性思考能帮我们获得正确的答案,而且是有意义的答案。但这种思考比较缓慢,耗费的认知资源多。而我们默认的选择,则是省电模式。 

所以,选错了的同学们不要灰心,至少你证明了自己是人类。证明了你足够低调,在智商的角落里,选择了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不过后边,我们正式讨论“拖延症”时,需要你从角落里走出来,需要你暂时耗点儿电,别当认知吝啬者。 对了,也有人选C是出于其他理由:小明也有可能喜欢小强啊,那不就是未婚者喜欢已婚者吗?虽说两个名字都像爷们,但这种真正而纯粹的爱情,现在不正是大势所趋吗?题目没有明确说小明喜欢小强,但也没说不喜欢啊。所以,“不能确定”! 这位同学你赢了。

“拖延症”:不是诊断名词,而是网络名词

首先得弄明白什么是“拖延症”。 跟很多人的理解相反,“拖延症”并不是一个医学或心理学当中正式定义的疾病。根据我们查阅,国外的DSM标准,和国内的CCMD标准,目前都还没有把它列为一种有明确诊断标准的疾病。

的确会有一些精神类或心理疾患,可能会引发拖延行为,比如强迫型人格障碍、被动攻击型人格障碍、强迫症、焦虑症等。但绝大多数自认“拖延症患者”的人,都还没到这种程度。

而实际上,引发拖延的具体原因不下一百种,彼此相差甚远,而拖延只是个共同的表现。所以以后也很难有一种专门的诊断标准,来界定“拖延症”。 那,这么“不科学”的词,为什么还能流行起来呢? 因为这是个让无数人中枪的比喻。 谁是第一个使用“拖延症”说法的人,已无从考证。但在网络上,根据Google的按日期搜索功能,最早出现这个词是在2007年5月15日,豆瓣网“我们都是拖延症”小组建立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小组都默默无闻。直到2008年底到2009年初,组员“完美是个梦”的连载长帖《攻克拖延症—经验记录与心得分享》爆红,被许多网友自发转到各大网站,科学松鼠会也对此现象做了一个报道,这个词汇才逐渐为人所熟知。 而那之后,这个词的传播与流行,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太多人听到这个词之后,第一反应是恍然大悟状:“还有个拖延症?我一定是患者!” 说这话的人,未必很把“病”当回事,更多是出于一种奇特而戏谑的自黑效果。“拖延症”其实从来都是一种民间戏称。 甚至说国外没有“拖延症”也是可以的。因为很多人以为代表了“拖延症”的英文单词“procrastination”,其实只有“拖延”的意思,不包含“症”的意思。把“拖延”和“症”连用,其实是中国网友,更具体地说是中国大陆网友的自发创举。

根据台湾的时间管理讲师张永锡观察,在2013年初,海峡对岸使用“拖延症”说法的网友仍然不多,而那时这个词在大陆已经广为流传了。跟“细思恐极”、“不明觉厉”和“十动然拒”一样,“拖延症”其实从来就是个网络语言现象。 “战拖会”是国内最早从事拖延症互助的民间组织,由包括我在内的豆瓣小组热心成员自发组建于2010年,代表了这个小组的官方态度。我长期在小组里担任管理员,并一直在推动“战拖”运动在国内的发展。小组是“拖延症”一词的主要发源地,所以战拖会也承担着为该词正本清源的任务。

从成立之初,我们就在官网上鲜明地将“拖延症”定位为“民间戏称”,而非医学病症。遗憾的是,在这个词的流传中,许多人接受的信息来源是二手、三手乃至N手的,过度泛化、自贴标签、对号入座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有此前提,我们才能讨论以下三个争论点。

争论点一:“拖延症”一定是坏事吗?

有人会说:“拖延症”一定是坏事吗?未必啊。很多事我一直不做,后来就有人替我做了,多好啊。 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把这种推迟当做“拖延症”? 足球比赛中,守门员在自家比分领先时,往往会拖延开球门球的时间,因为可以减少对方扳平的机会。这种推迟也要被称为“拖延症”吗? 问题不在于“拖延症”是不是坏事,而在于,谁说所有的推迟(delay)都算拖延(procrastination)的? 

2010年圣诞节,我曾独立提出“真性拖延”的定义:只有后果有害,且无必要(本可以避免)的推迟,才能算真性拖延。那时候,我已经通过出版社的编辑朋友,提前拿到了国外学者皮尔斯·斯蒂尔《拖延心理学2》的英文原稿,提前读完了定义部分。作者强调了并非所有的推迟都是拖延,但那本书本身,并没有提出操作性的判断标准。 再到后来,我看到国外拖延领域另一权威蒂莫西·皮切尔,在《战胜拖延症》(中文书名,出版社定名时已经把“procrastination”当“拖延症”处理了)书里,开头就强调“所有的拖延症都是耽搁,但耽搁(delay)并不一定是拖延症。”他在随后说,构成拖延的条件是:明知结果有害、不必要的自愿推迟。 

再后来,我查到国外研究者Schraw、Wadkins和Olafson早在2007年就曾在《教育心理学杂志(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上发表文章,限定拖延必须符合三个条件:降低效率(counterproductive)、无必要(needless)、推迟(delaying)。 大家殊途同归。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有大量的推迟,它们或是有益无害、或是无可避免,这些都是合理推迟,完全不能叫拖延。 

遗憾的是,我们往往对推迟很敏感,敏感到推迟的当时就能意识到。在“省电模式”下,一个认知吝啬的人往往也能意识到自己的推迟。然而这份推迟究竟算不算拖延,要看后果利弊,要看是否能避免。这就不是“省电模式”下,能准确判定的了。 如果你跟我们一样是实战派,那么很快就能发现,强调“后果有害+本可避免”的操作定义,仍然是个理想标准,因为很多事情是无法一眼看透利弊的,我们常常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博弈。尤其许多事的长期后果,就像一周以上的天气一样无法判断,塞翁失马,言犹在耳。 至于“本可以避免”,许多人也有错觉。典型的错觉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把无法避免的推迟,也当成了拖延,并开启自责模式。

我有个学生,就曾每天完不成清单上的任务,并把这个看成拖延。我让她预估每项任务的平均耗费时间,然后相加,结果是25小时。这怎么可能不“拖延”呢,就算不吃不睡也完不成啊。 还有一些时候,后果“有害”与否,外人其实未必清楚。推迟的人自己也许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愿告诉别人。

而且,别人就算是判定清楚了,如果当事人不这样觉得,又能如何?所以我在课上一直提倡,拖延的判定权,只能在当事人自己手中。别人就别瞎操心了。至于具体的“战拖”,我从来都反对为别人而战拖,那样很少有效。自己真心觉得是拖延了,才有必要去分析去解决,别听别人瞎掰掰。 值得一提的是:百度百科的“拖延症”词条,曾经用过对的定义,至少曾在开头引用过这段:“指的是非必要、后果有害的推迟行为。

这个词并不是一个严格的心理学或医学术语,但严重或经常的拖延行为,常常是一些深层问题的表现”。互动百科目前也还是这样的开头。这段话正是我前几年写的,发在我们的官网“关于”页面中的(关于 - 战拖会:我们治好了拖延症 目前已换为更详细的说法)。

两家百科都没有列出引用来源。我也懒得追究此事。追究了又能怎样?并没有什么卵用。 而到2014年,百度百科为了建设所谓“权威医学科普传播网络平台”,悍然将“拖延症”词条列入“医疗名词”,并宣称“由国家卫生计生委临床医生科普项目/百科名医网提供内容并参与编辑”,目前该词条已经被锁定。 神经病啊这算。这该造成多少误导?

争论点二:拖延症是一种现代人的通病吗?

为什么近年来,拖延如此普遍?为什么“拖延症”突然成为我们时代的热词呢?七年来,我跟豆瓣小组的成员们,从各个角度思考,阅读、讨论、思考、实践,在漫长的盲人摸象过程中,我们找到了解决办法,也探出了这个时代里,让拖延肆虐的几个元凶。 

每一天,我们都要面临生命中多个领域的挑战:工作、家庭、健康、社交、学习、休闲、保障、兴趣……长大成人,我们被期望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事务,而其内容之复杂,远远超过了我们祖先在远古所面对的。对此,大部分人并未接受过系统训练,并未从心理和管理上做好准备。 面对快速变化的世界,我们经常需要调整进度,做出改动:或提前,或推迟。其中后果消极、无必要的推迟,我们称之为拖延。它本是一种常见现象,也能被自发调节,但在当代主流的文化暗示下,我们很容易把它当做问题、当做能力低下、当做个人缺少价值的表现,甚至当做不可饶恕的过错。由此产生的自责,看似能让我们避免拖延,却往往适得其反,我们的拖延被坏情绪加剧,进入恶性循环:拖延-坏情绪-更加拖延-更坏的情绪。 

另一方面,我们置身其中的时代,遍布着拖延的温床:细分工让我们难以看到整体,难以从自己的工作中体验到成就感和吸引力;重结果轻过程的评价与淘汰机制,让我们为成果患得患失,压力重重;许多任务需要漫长的周期,才能看到成效;网络更是带来致命一击,当我们有逃避眼前任务的冲动时,它提供了最具吸引力的庇难所:微博、微信、淘宝、游戏…… 于是拖延症就成了现代人的“通病”,出现爆发性突增,尤其是在发达国家和很多发展中国家,成为一种常见问题。

由于这场爆发跟网络密切相关,有人将它看成是“时代病”。我们2010年也曾用“信息时代的新感冒”来描述它。但以我现在的观点,其实更觉得这次爆发只是一种阵痛,是人类尚未适应网络而出现的短期现象,并不会愈演愈烈。而解决之道,也非一味逃避网络,而是积极适应,用心设置网络的使用方式,做好信息源头的筛选过滤即可。 互联网经济学家、启蒙者姜奇平先生,曾写过《互联网的女性主义特征》,认为互联网通过重塑社会格局,已经在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使人变得更加感性,而非理性。

在我看来,这恰恰对我们传统的强调理性的管理方式提出了挑战。 许多人觉得,拖延症是“行为不够理性”的表现,也是意志力不足的反映。这种思想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希腊的苏格拉底,追溯到他的术语akrasia(意志力薄弱)。不过,古希腊以降,哲学长期以来都高估了人的理性程度,这也是学界共识。包括经济学在内的许多学科,早已反思人在多大程度上是理性的。

 我们可以简单地怪罪拖延者,说他们“不够理性”,但反过来,又何尝不能认为是任务的驱动/激励方式不够感性?要解决拖延症,到底靠让行为变得理性,还是让驱动/激励变得感性?前者也许是个不可能的任务,而后者则是互联网时代甚嚣尘上的主题,我们已经看到很多崭新的激励方式。比如游戏化,比如社群,比如强调自主性的授权。 心理学家德西和瑞安曾提出“自我决定论”,得到学界普遍认可。

这个理论认为,人的基本需求有三样:有关爱的“关联性”、有关力量的“胜任力”,以及有关自由的“自主性”。如果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事,如果我们能做那些难易适中、既有挑战性又不会无从下手的事情,如果做的事情可以增强我们的归属感、巩固我们的人际关系,我们很容易自动自发去做,而不会耗费额外的意志力。事实上,在这种内驱动的过程中,让一个人管住自己不做这些事,才需要耗费意志力呢。 

如果你观察那些最吸引我们的网络游戏,会发现它们无不是在这三方面,通过设计而达到了极致,难怪我们会投入其中,乐此不疲。 的确,网络时代的演进,伴生着拖延症的大爆发,但并不能简单推论为“拖延症是网络造成的”,也许真正的原因只是“我们在已经感性化的时代,却仍然使用着工业时代冷冰冰的理性思维来驱动自己”。 转型的召唤,已经在催促英雄们上路,而冷兵器是对抗不了枪炮坦克的。

我不认为这个趋势可以扭转,所以也不再看好“断网”之类的极端方法。正如姜奇平先生所说:“2000年纳斯达克股市暴跌时,大家普遍认为这是互联网不够理性(不够“男性”化)造成。但我却与所有人的判断相反,一连写了十多篇文章,认为互联网将向体验经济的方向发展。后来,网上游戏、娱乐、社交的兴起证明这个判断是对的。” 总之,拖延现象自古都有,但爆发规模则是近年独有,并且我认为以后随着人类适应网络,发作率会逐渐回落。作为全职的“拖延症咨询师”,我已经做好了15年之后失业的心理准备。 顺便说一句,苏格拉底认为“意志力薄弱(akrasia)”,还是因为“无知”,还是源于对好坏缺少足够的认识。

有意思的是,中国大儒王阳明提出的“知行合一”思想,有异曲同工之趣,而且更进一步,给出了相当巧妙的答案。(所以阳明才成为我两个偶像之一)如果你细读阳明先生的原著,那么“知行合一”的本义,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他把“真知”给重新定义了。只有到产生感性的冲动、产生做事意图的程度,才能算“真知”。

真知就是“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所以“真知必能行”。当我们在谴责自己“说到做不到”、纳闷为何“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时,其实,那种时候我们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你看,感性除了是未来方向,也是一种标准。 而“拖延症”呢,与其看成是时代病,不如看成是工业时代的丧钟,网络时代的天启。 何谓天启?《新约·启示录》里详述了种种末日场面,直到最后,“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阵痛,然后重生。

争论点三:拖延症需不需要治?

这个争论点,跟第一个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如果你认可正版定义,并真心觉得你有很多推迟属于真性拖延,自然会觉得需要“治”。 “治”可以理解成“治疗”,也可以是“治理”。

公认的研究表明,有20%的人会有顽固的拖延习惯,这种习惯每一天都在造成着痛苦。任何能帮人预防或解除这种痛苦的实际努力,不说功德无量,起码受助者是从心里认可他们的。 

首先,是否真的有数据表明,在自贴拖延症标签的庞大人群基数中,把这个看得很重,而非只是用于自黑的比例有多少?为此深感痛苦的人又有多少?比走在马路上被车撞的比例又高出多少?差异在统计学上显著吗? 其次,你真的调查过,给自己贴上拖延症标签的人,因之而加深的痛苦剂量,相比于由此标签入门,继而减少自责、寻求办法、直面问题、转换思维、改变习惯的人,相比于后者所减少的痛苦的剂量,哪个更多,哪个更少吗? 这两个数据我都没有。所以,我不会随便下这那种不负责任的断言。因为谁主张谁举证啊。 再次,既然假设有人在“炒作”这个词,我们不妨看看嫌疑人吧。由此受益的人,应该是最有作案动机的。我现在是全职的拖延症咨询师,按理说,似乎是最能从中受益的人了吧。

可我成为全职并养活自己,是从去年才开始的。在此之前,“拖延症”一词早就流传开。在此之前,我为了转行而一路经历的灰头土脸,那份熊样,那份黑历史,我会告诉你? 事实上,战拖会的小伙伴们,作为最早使用这个词的人群,也目睹了该词在误传中造成的种种,一直致力于澄清。

一开始,我们甚至有意回避在正式文章中使用“拖延症”这个词,而代之以“拖延”,这个可以从战拖会主站(zhantuo.com)早期文章中,“拖延症”一词出现的低比例得到佐证。虽然,这极其不利于SEO,不利于搜索引擎收录。即使是更新活跃期间,我们网站在“拖延症”一词的搜索结果中也不够靠前,图啥啊?! 2011年冬,我应邀在果壳网开通“挑战拖延症”小组,初期热情满满,几乎每帖必回,觉得自己充满了救世精神。包括许多以娱乐精神自贴标签的帖子,我也会去一本正经地纠正。

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一个这样的回复: “战拖会会长你好。战拖会会长再见。” 从那一天起,我再也不做这种既不解风情,又一头热的事儿。 再说说“炒热拖延症“,并从中“牟利”的另一类重大嫌疑人:媒体。这里又可以分为报刊电视电台等传统媒体、自媒体和出版界。 出版界,是被诛心论者们黑得最严重的。

因为陆续有不少书,会以“拖延症”作为标题了,其中有我们翻译的,也有国内的跟风之作。将“拖延症”加到书名里,既有出版社借助热词帮助营销的考虑,也有我们对这个词已经流传开的默认和妥协。书名其实是出版社有最终裁定权,译者说了不算。有些书名我们自己未必喜欢,但到后来,目睹这几年纸书一路式微,新型出版又还在摸索,其实后来反而对他们抱着理解和同情了。

书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国内也出了一些“编著”的所谓“治好拖延症”的书。“编著”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质量,对出版行业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估计是这类书拉低了这个领域的印象分。我自己对此了解较少,因为会像装雷达一样自动避开这种品味的书。真应该把“拖延症”这个词注册保护起来,别让阿猫阿狗都来写这个。还是那句话,书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对内容烂的书,要保持仇视。

 而我们自己对于出书,反而是慎重的,直到最近才出版了一本原创文集《挑战拖延症》。内容质量如何?反正达到了我认可的标准。 传统媒体方面,我曾多次接受采访,整体印象是容易有断章取义、表述不准确、信息失真等。但这也不能全怪记者或编辑们,毕竟拖延症这个领域里,很多东西都是反直觉的,采访中理解有偏差,表述有瑕疵,在所难免。大部分采访我的记者,还算中规中矩。多数瑕疵,尚不至于造成在拖延症定性方面的误导,我之所以能记住、会介意,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挑剔和记仇。 自媒体一方,我的印象是:既然自媒体多是由个人来运营,那对“拖延症”的定性,就全凭造化,凭一个人的信息品味和来源了。

最后,咱也诛心一回,分析一下诛心论者们自身。

心理咨询师对“拖延症”说法有微词,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像症又不是症的说法,没经过自身所属的学术共同体认证,完全不合法嘛,当我们不存在?以及,要是一帮老觉得自己“有拖延症”的熊孩子,跟刷副本一样去刷心理咨询师,那咨询师估计也挺受不了的,哪见过这种阵势啊,使的还是西域魔教的邪门歪道语言?赶紧捍卫中原武功正统!更重要的是,这会让心理咨询师不幸形成一种取样偏差,眼前看到的全是被这个词害惨了的好孩子们,而如果没有这个词,他们本可以不变成熊孩子啊(悲悯状)。 

写到这里,其实对于拖延问题,需不需要“治”,压根不是我们争论出来的,而是当事人自己决定的。 一个真性拖延很多的人,如果自己并不以此为意(比如公务员,这种职业会让你从事大量浪费生命的行为,实为隐性拖延),我作为拖延症咨询师又能奈何他?反过来,一个假性拖延为主的人,因为听信了盗版定义,而为“病”疑神疑鬼,这本身也是一个值得解决的问题,只不过解决方法,不是“治不病以为功”,而是让对方学会判断真假拖延,减少自责,完成接纳。 

美国的Trudeau医生曾说:“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无论是病还是痛,即便是不能完全治愈,医者也有责任去帮助,去安慰。 安慰的英文是“comfort”,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comfort”,只有真正曾经承受痛苦的人,才能体会到其宝贵。 对如此广布的一种痛苦,从表现到源头,从主干到枝节,从治愈到安慰,我们能做的、需要做的,还很多很多。 更何况,医者自己也是从那样的日子里,一路跌撞着走来。

高地清风,每周治好一例拖延症,微信zhantuo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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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地清风
来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