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agershare:2010年,李健受清华大学学生会及时代论坛的邀请,第一次以主讲人身份回归母校,进行了一场以“吉他如何创造音乐传奇”为主题的演讲。

【简介】

李健,1974年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专业。中国著名音乐人,原流行音乐组合水木年华成员。2001年与校友成立“水木年华”,2001年9月发行“水木年华”专辑《一生有你》,第二年发行“水木年华”专辑《青春正传》,当年因与队友音乐理念不同而离开“水木年华”。单飞后陆续发行《似水流年》、《为你而来》、《想念你》、《音乐傲骨》等音乐专辑,包含有《传奇》等一系列经典曲目。

2010年为冯小刚新片《唐山大地震》创作了推广曲《23秒,32年》。李健曲风儒雅纯净,自然平和,又加入了些许激情,使人听后倍感温暖舒畅,被人誉为“唯美主义音乐诗人”。2006年的channel[V]全球华语流行音乐榜中榜,李健荣获内地最佳创作型歌手奖,被尊为“内地唱作四杰”之一。

【演讲】

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到(清华)西阶,跟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条件好太多了。15年前,我在这里学过信号与系统(笑声)。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之后我会在这里讲音乐。生活真的是太奇妙了!而且我发现,清华女同学的比例好像高了一点(笑声),人文环境好了很多。

尤其是后面站着的朋友,非常辛苦,非常感谢你们,这么热还能过来看我讲演。其实我一小时之前还在游泳,工作人员问:“健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说我还没准备呢!工作人员就很惊讶。后来我想,我天天都在从事音乐,也不用太准备,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时刻准备着的人(掌声)。

我还看到很多我歌迷会的朋友。每次他们都是几十公里迢迢赶来(笑声)。(李健向歌迷会打招呼)我突然想,我是不是得重新准备一下我这个稿?因为今天来了很多学琴的人,我还是结合吉他讲起吧。距离我上一次讲演已经26年了,我上一次讲演是在小学的时候(笑声),我记得我的讲演题目是“如何做‘四有’新人”(笑声)。今天我要讲“吉他如何创造音乐传奇”。我就讲一讲自己的感受吧。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有一天,突然觉得,如果能够自弹自唱该有多好。因为那时候有很多关于吉他的电视剧和电影。后来我就选择了一个最便宜的吉他班,40块钱一个月,就去学了。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我只要会弹唱两首歌就OK了。一首是《大约在冬季》,另一首是《外面的世界》。

后来学了一个月的时候,老师都教一些特别偏的歌曲。我记得有一首歌是《兰花草》。大家都听过哈,是一首不需要左手就可以弹唱的歌(笑声)。另一首是《四季歌》,是日本的一首歌。但老师非常会做生意,在初级班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忽然停电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他故意的,还是真的停电了。

他就点了一支蜡烛,坐在桌子上,用一把古典吉他弹奏了《爱的罗曼史》㈠,这是很多朋友都听过的一首比较通俗易懂的独奏曲。然后,我一下子就被深深吸引了。我觉得,那个比弹唱更吸引我。然后我就又交了15块钱,学下一个班。学了三个月,老师又弹奏了一个更好听的乐曲,我就继续学,继续交更多的钱。

后来,因为我表现得不错,弹得也比较好,能够帮老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老师打扫教室,然后调琴(笑声)——我是哈尔滨人,我普通话应该很好,我说的是“调琴”(笑声)。在那段时间里,每天都要调60把吉他,所以耳朵变得比较好。然后老师就不收学费了,我就跟老师学得更深。当时已经开始学古典琴了,又带了两个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来教他们弹最基本的。基本上,这个学费我是拿不到的,都是给老师,顶我向老师学琴的学费。 

最开始,我弹那些和声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弹的是哪些音,只知道弹的是哪些功能块,比如说这个是A小和弦,D小和弦。直到后来弹古典琴,我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结要弹这个音、这个和声,为什么下个小节就要换和弦。这是古典吉他㈡教给我的。

当时在我学琴之前,中学也有音乐课。每次上课,老师没什么事做的时候,都会叫我到前面做一道音乐题。我每次都是以非常荒谬的答案结束问题的。因为对乐理一点都不懂。等学完琴之后,再上音乐课,我就成了全班乐理知识最好的人。因为那时很少有人会用假期的时间学音乐。老师也感到很奇怪。

后来他问我,我说我在学吉他。所以我觉得,吉他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启蒙者,内地、港台的歌手,包括我在内,百分之八十是在吉他的引领下打开音乐之门的。因为吉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乐器,它能从最简单的简谱,到五线谱,到和声学,甚至到最难的巴赫㈢的复调音乐,一步一步引领你。

《爱的罗曼史》,法国影片《被禁止的游戏》配乐。取材于西班牙传统民谣,由西班牙著名吉他演奏家叶佩斯改变并独奏。乐曲优美纯朴的旋律与清澈的分解和弦完全融为一体,充满了温柔和浪漫的气息,是吉他曲中的一首不朽名作。

古典吉他,又名西班牙吉他、尼龙吉他及佛朗明哥吉他,是吉他的一个分类。在指板上由弦枕到琴柄与琴箱结合处是12品格,指板较宽,使用尼龙弦,音质纯厚。主要用于演奏古典乐曲。古典吉他从演奏姿势到手指角弦都有严格要求,技巧精深,被认为是吉他艺术的最高形式。

约翰·赛巴斯蒂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是18世纪上半叶欧洲最伟大、最有影响的作曲家。他是巴洛克音乐时期的重要代表人物。由于他一生杰出的创作活动和对音乐艺术的发展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在世界音乐史上,巴赫素有“音乐之父”的美称。

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误区,认为吉他是流行歌手或是摇滚歌手的一个道具,好像成为了一种装饰品。其实在我看来,吉他真正的价值还是在古典吉他这一部分。世界上有四大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和吉他。有的音乐家形容很准确,钢琴是乐器之王嘛!吉他相当于是王子,小提琴是公主。所以吉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里面。好像在重大比赛中,这四样乐器的获奖者奖金也是最丰厚的。不过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忽略古典吉他。

其实我学琴、做音乐,受益最多的还是在古典吉他那里。从整个中学时代,好像除了学习就是弹琴,所以体育很差。当时体育课也没有什么可以训练的,因为在哈尔滨,冬天的时候基本就以滑冰为主,夏天呢,就是单双杠。所以我们那个时代毕业的同学,除了滑冰很好,另一个就是胸肌比较发达,天天体育课只做这两样。

中学时候,我是个很用功的人。一路过来,要学习、要高考,所以每天都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来弹琴。假期的时候,大概每天会弹4到6个小时,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业余活动。来到清华后,我发现很多热爱音乐的朋友很多想法都非常好,也很有音乐天赋,但是缺少的是技术。

如果你上大学再学琴的话,严格来讲是比较晚的;如果你要从事音乐的话,是晚了很多。在我入学的时候,有很多摇滚乐团。清华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很多长发披肩、穿着皮衣的人(笑声)。当时,九十年代,好像是摇滚乐,尤其是重金属乐非常发达的时候。

所以当时玩摇滚乐的人都比较有优越感,尤其是弹电琴的人。像我们弹古典的,或是写民谣的,好像在气势上就不太够。我刚上大学之后也弹了一阵电吉他,后来发现不太适应。因为电吉他弦特别软,而且很细。关键是它还很费钱!为什么呢?要买效果器,还要有电。宿舍经常就没电,太晚就不行(笑声)。后来就放弃了。

在清华二年级以后,我真正梳理了我在音乐上的一些杂乱无章的技术和知识。我去了清华的合唱团,合唱团里有四个声部,那个和声是特别美妙的。当时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被称为“和声器”,就是你唱什么他都能和声。后来我们有一次唱越剧,越剧他也能和声(笑声)。他一下就能找到那种3度的关系。

半年以后,我也会了,别人一唱,我就能找到高的大3度和小3度。由于是唱男高音的,下3度找不到。后来又去特意学了一下男低音声部。这个对一个流行歌手来说很重要。以至于我在水木年华开始的时候,唱和声是不用额外开支请当时的“黑鸭子”㈠等专门唱和声的人的,因为自己就可以找到和声。

“黑鸭子”组合,最早成立于1984年,是中国歌坛的第一个和音组合。最初成员徐秀霞、陆莉莉、尹淑占皆为中央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毕业生。正规的音乐教育,系统的训练,培养了她们良好的音乐素质。96年陆莉莉移居加拿大,98年郭祁加入。02年底,原“黑鸭子”演唱组合重新调整成员。在“黑鸭子”创始人徐秀霞重新调整演唱组成员后,“黑鸭子”演唱组合分成了(徐氏)老“黑鸭子”组合,和李氏(李蓉、郭祁、李伟)“黑鸭子”组合。

另外一个在清华很重要的阶段,就是在大二的时候开始了辅修课程。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当时就是中国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就在这里,来教乐理。(我们)学得很系统。有艺术概论,民歌学,一年半的视唱练耳,斯波索宾㈠的和声学,还有基础乐理,曲式分析。学到最难的时候,大概是两年半的时候,我就退出了。

因为我是电子系的,电子系的功课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我刚才提到的在这个房间里学的那个“信号与系统”(笑声),还有一门最重的课叫“随机过程”(笑声)。这里有电子系的吗?(观众回应:“有!”)你看都不敢举手啊(笑声)。真的是学得太累了,我觉得如果不把那个(音乐辅修课)停掉的话,我在电子系就很难毕业了。

伊·斯波索宾(1900-1954),苏联音乐理论家、教育家。主要论著有《二声部及三声部视唱集》、《音乐基本理论》(有中译本)、《和声学教程》等。

一路学的这些古典音乐,对流行音乐是非常有帮助的。今天我们所有流行音乐的手段,还是在沿用古典音乐的。那有人会问:爵士乐呢?爵士乐受古典音乐家德彪西㈠启发很多,都是由古典音乐过来的。所以我觉得在清华这几年,在技术以及音乐的成长上,清华给我特别多。当时跟合唱团的老师也是有很多分歧的,因为我当时民歌唱得特别好,老师们还是希望我能在民歌的路上走得远一些。

但当时我跟后来“水木”的卢庚戌他们总在一起,唱一些校园歌曲。学校开始不是很支持,但后来也很理解;然后在流行音乐上从默许到支持。后来我们有了校园歌曲协会,很可惜只举办过一次,之后就解散了。但当时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学校的创作气氛非常浓厚。那时已经成名的比我们年长一些的,像高晓松啊、老狼啊,包括郑钧等,也经常来学校;也来过这里。来表演,给我们这些热爱音乐的人很多鼓励。

我记得九四年吧,就在隔壁的大礼堂,当时《同桌的你》刚刚流行,然后老狼在上面唱歌。记得当时天很热,我还穿着一件很厚的绿衣服,好像是什么“宜而爽”之类的牌子吧(笑声)。老狼上场的时候,下面掌声如雷,我很羡慕。我想,要是有一天我像老狼这样就好了:站在舞台上能够歌唱(如雷的掌声)。多年以后跟老狼说过这个事儿,老狼笑呵呵地就拍了我一下,说:“你可以呀。”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笑声)。

阿希尔·克劳德·德彪西(1862-1918),法国作曲家,音乐评论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写过一些对遭受苦难的人民寄予同情的作品。在三十余年的创作生涯里,形成了一种“印象主义”的音乐风格,对欧美各国的音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现在,我坐在这里,逐渐梳理我这些记忆的片段,特别美好。但当时在清华的时候,真的是在学习上很累,就想尽快毕业,过一种没有考试的生活(笑声)。后来毕业之后,我和我的一些同学每年到1月份、6月份就有点不太舒服(笑声),也常常做噩梦(笑声)。

几个月前我还梦到有人说:李健,你要参加高考了。我说我都从清华毕业了,怎么还要参加高考呢?他说:对不起,那个不算(笑声)。后来发现,我们班学习最好的那些人也会做这样的梦,我就安心了一些。

毕业的时候,有人说,如果在清华不考试的话,很多人愿意在这儿生活一辈子。我能够理解这种美好校园的感觉。当歌手之后,也有人采访我,问清华对我音乐创作的影响。我想一想,说:如果不来到这个学校,我可能不会做一个歌手。恰恰是这样一个理工科院校,当它的人文气息出现的时候,就会特别吸引人。

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有太多人文的协会,比方说有诗社,有古典音乐学会,还有吉他协会、国标舞协会等。昨晚在跟美术圈的一些朋友聚会的时候,我又想到,我可能是比其他的同学有一些额外的收获。九六年的时候,我在清华北门的民房里住了一个夏天,正好遇到了一些流浪的诗人和画家,从圆明园搬到了清华北门。他们的说话方式、生活方式和作品,都给了我不太一样的感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一些去创作的冲动。我看到了他们的诗歌和油画作品后,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思维方式的存在。这对于我来讲是有吸引力的。我在中学的时候,很不喜欢语文,语文成绩也很差。我记得考试第一道题总是要找出字音型全对的一组,没有一次对的时候(笑声)。

但九六年时,我突然发现,我是喜欢语文的,我只不过是不喜欢曾经学的那些文章而已。我喜欢看《梵高传》,看《麦田守望者》,后来看博尔赫斯㈠的作品。那些真的给了我很多人文上的鼓励。后来我写了一首歌叫《风吹麦浪》,其实是在写这一阶段的记忆。

在清华的这几年,是我真正成长的阶段。在中学,你是不自由的,是完全被动的,因为你要高考;家人会照顾你,你的生活是受到约束的。来清华之后,首先你要自己支配你的这些钱。开始前两年我总是控制不好,一半时间钱就花没了(笑声)。又不愿意向家里要钱。

所以,后来也去外面酒吧唱歌;做过一些勤工俭学的事情。我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有一万块钱了,觉得已经很富有了,就经常请同学喝汽水(笑声)。我喜欢游泳,就买各种高级的游泳镜。当时是很快乐的。

大学中,你的生活是很独立的,但你也会遇到情感上的挣扎。你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到“恋爱”这两个字。在清华恋爱又很特殊(笑声)。我不需要赘述太多;有时候是无计可施(笑声和掌声)。隔壁的北大呢,北大的女同学又很骄傲。我们也很骄傲,所以我们就不去(笑声)。

所以后来在创作当中就写了很多幻想(笑声)。孤独导致幻想,幻想导致创作,这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的一个道理。当时很多学长都劝我。说你应该多谈恋爱,这样你才能有创作;你不忧伤怎么能有创作(笑声)?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校园歌手莫名地目光忧郁(笑声),经常沉思。

我有一个学长也写歌,经常说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有一天他把我叫到他面前,说:“李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说我怎么了。他说:“你老唱一些谭咏麟㈡他们的作品,你为什么不去唱更有深度的呢?”我就问,什么是有深度的歌曲。他说:“你应该多唱唱罗大佑,唱唱Beatles㈢,就是甲壳虫。”

我说:“我听过他们唱,但我觉得他们唱功不行。”当时我对音乐的理解很长一段时间是停留在技巧上。他非常生气。我记得当时他是在喝一瓶啤酒,然后他就“啪”地把酒瓶放到桌上,很愤怒地说:“你是一棵好苗子,你不能再这样了!”(笑声)当时给我吓了一跳。

因为清华有一个传统,即使你唱得再好,弹得再好,面对学长的时候,你都要很听他的话。一直是这样。当年我比很多年级比我高的人唱得好、弹得好,但我依然对他们毕恭毕敬。他这个话给了我很大震动。后来我就真正开始去听他说的这些人的音乐。的确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1986),阿根廷作家。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文、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见长。代表作有诗集《面前的月亮》,散文集《探讨集》,小说集《杜撰集》等。

谭咏麟,香港乐坛的天皇巨星,他和许冠杰、张国荣、梅艳芳等人代表了粤语歌曲的最高水准。

披头士乐队(The Beatles,又译甲壳虫乐队),英国摇滚乐队。给流行音乐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影响了自60年代以后的数代摇滚乐队的音乐和思想,直接导致了摇滚乐的变革和发展。而乐队中四名伟大的音乐家,特别是约翰·列侬(John Lennon)和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对于世界各个角落的后辈摇滚歌手及音乐创作者们的影响持续至今。

其实我在音乐上的成长经历特别能够反映当今的乐坛。你能理解为什么网络歌曲能那么流行,你能理解为什么小孩儿爱听港台歌曲,也有很多农民工拿着声音巨大的手机听音乐。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是从港台歌曲听起。因为港台歌曲最简单、最直接,跟人身体上的感觉是最相近的。你喜欢音乐一定是从港台歌曲开始的。

那很多网络歌曲现在做得比港台歌曲更贴近你。比如说,说得专业一点,你可以测试一下,所有的流行歌曲的速度基本是每分钟80到90;跟你的心跳是一样的。包括最流行的周杰伦的《双节棍》,它的律动也是你的心跳速度,只不过他多唱了一些16分音符。这个规律是非常明显的。

我第一次听甲壳虫的《Yesterday》的时候,是很失望的,我觉得怎么能唱歌连颤音都没有呢(笑声)?就是唱得太随意、太不讲究。但是,那个师兄跟我说完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我再听《Yesterday》时,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从那以后,我基本上就很少听港台歌曲了。

听罗大佑和甲壳虫给我打开了特别好的一扇门,它告诉我,音乐最重要的是简单与真诚。可能只有一个淡淡的弦乐和吉他,它的讲述也可能非常的简单,即使是一个中学生也能看懂所有的歌词。三年级以后,我就听了很多那样的好的音乐。

在学习辅修课组后,我又开始听古典音乐。我最初对古典音乐都是敬而远之的,认为古典音乐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作品)那样的东西。当时我们有很多同学愿意听肖邦啊、舒曼啊,包括更深一些的斯特拉文斯基㈠这样的人,我总觉得他们在附庸风雅。但真正有一天,你学音乐,你听得多了的时候,你才能够欣赏古典音乐。

到今天为止,我每天听的音乐有一半以上都是古典音乐。因为它是所有音乐的一个源泉,是海洋;所有的音乐类型都和它有关。比如说甲壳虫,他们只不过是用吉他来演绎古典音乐。如果你用其他的乐器来代替吉他,比如用小提琴,它基本上就是古典音乐。

我当歌手之后,面对很多情况,也开始疑惑:为什么有那么好听的音乐,很多人都不听,而去听其他的音乐?但现在想一想,我也是那样过来的。我现在再听小时候的那些歌曲,除了有一些情结,很难再得到音乐上的感动。

伊戈尔·费奥多罗维奇·斯特拉文斯基(1882-1971),是美籍俄罗斯作曲家、指挥家,西方音乐的重要人物。原学法律,后跟随里姆斯基·科萨可夫学习音乐作曲,终成现代乐派中名副其实的领袖人物。他1939年定居美国,先后入法国籍和美国籍。其作品众多,风格多变。

音乐就像人一样,一定会有一个成长期。你责怪一个人审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像我这样在音乐上花费这么多精力的人是少数的,没有代表性。作为一个歌手,你既要考虑公司利益,提高唱片销量,又要有一点坚持,就是希望你的音乐能引领大众,有一天他们能欣赏你的音乐。

就像我8年前写得这首《传奇》一样,是一首特别不起眼的歌曲,但今天恰恰成为卡拉OK中很多人唱的歌。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坚持的一个结果。绝大部分事情都不是立竿见影的,就像我当年在大学里面写了很多歌,我会经常问我的同学:“你听我这个旋律怎么样?”同学心情好的时候,会说:“还行;还挺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有时会问:“李健,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啊?”

当时我也很迷惘:我天天写这些旋律有什么用啊?他们说:你写这些能够出国吗(笑声),能卖钱吗?我困惑了那么一阵,后来也就好了。我是一个容易敏感,但也能很快把不好情绪忘掉的人。我当时是因为热爱。你做的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也许是没有用的,它不是立刻就能给你换来名和利的,但它一定在潜在地慢慢培养你。

我觉得音乐是弥漫的,很随机的,但它也是很公正的。比如说我新唱片的一首歌里面,有两段旋律就是十几年前创作的。它就像有生命的精灵一样,潜伏在某个角落,在你需要的时候,它可能出现、成长,然后帮助你。

兴趣是最大的一个引导者。说实话,我并不是特别热爱也不太适应这个行业,因为歌手很多时候做的事情,与音乐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总在说,我是少数的很幸运的人之一:靠自己的爱好为生,并且把自己也养活得挺好,也有很多喜欢我音乐的朋友,在做音乐的时候很自由,你的每一个音乐想法都能得到实现。这就已经很幸运了。

比如说,我想请两三个弹吉他最好的人来帮我录音,可以做到;想和中国爱乐乐团来合作,公司也会支持。我觉得这就够了,这就已经很自由了。所以,再做一些额外的我也能接受,慢慢地去适应。如果换成几年前,我在这里作讲座,我面对摄像机的时候还是不太行,一定会中间停掉;有思维卡住的时候。

我第一次当歌手,我和小卢上一个节目,好像是说“大家好,我们是水木年华”,就这一句话我们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后来我再看当时的录像,发现自己的目光都已经呆了,好像已经都有点对眼了(笑声)。就是完全不适应。我和其他的歌手不同,比如说沙宝亮、杨坤,他们是在酒吧里、歌厅里经过了长时间的打拼,都有很丰富的舞台经验,能够很从容地面对陌生人,面对观众。但是我没有。

我大学毕业之后,做了三年网络工程师,忽然有一天就上场了,就要说“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Channel[V]”(李健摆出V的手势,听众笑)这样的东西,就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而且我是一个没有表现欲望的人,以前我上场,都会想赶紧唱完赶紧走,甚至有时候都抢拍(笑声)。

但是今天就好很多。前天我在南京演出的时候,甚至跃跃欲试,想怎么还没到我呢。你是有转变的,你现在愿意上台,享受舞台的空间,即使音响很不好,你也能够尽量把声音控制得好一些。

所以说,这个行业涉及到很多因素,你光热爱音乐是不够的。但也有另例:你的歌唱得很一般,但你很会表演,也可以很成功。而且,乐坛有很多这样的人,老百姓也都认识。(说他们)唱得好呢,不算太好;你说唱得差呢,比普通人还好一点。

我记得两年前跟谭咏麟吃饭的时候,因为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偶像,他跟我说:“李健我告诉你,什么行业都有规律,惟有咱们这个娱乐圈是没有规律的。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一个规律”(笑声)。今天想来,更是这样。我觉得今天包括电影、电视剧在内的整个娱乐圈,已经像一辆疯狂的赛车,不知道开向哪里。

以前你可能觉得它还有一个方向,但今天它已经没有太多方向了。你以前唱得非常好,有才华,基本上做很多宣传,这歌就差不多能够传唱、能够火。可是今天,即使有那么多成功的唱片公司的老板,那么多资深的媒体,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测一首歌的命运!

我想,可能是因为计算机的发展,因为CPU的速度,导致了今天所有行业的改变。人们的选择性太大了:你不识谱也可以做音乐人,也可以编曲,因为你在电脑上做的仅仅是粘贴与剪切的工作。你也可以不知道每个乐手拉什么音,在电脑上都可以实现完成。这样有好处,但也有很多弊端,就是出现了太多不够好的歌曲。手机铃声也是一个问题:它以极大的速度创造了财富,传播了歌曲,但也让一些好的歌曲戛然而止,没有什么出路。所以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为什么到今天为止,仍存在很多有才能、然后依然执著着坚持做音乐的人?还是因为热爱!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是跟我一块入行的,或是比我入行还早,可今天还是在为生活而挣扎;在酒吧里面演唱,做巡演,生活上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很漂泊很艰苦的。但我总相信其中有一部分人一定会发展得更好。这个时代不太容易让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湮没掉,反而那些可上可下的人,机遇对他们来讲是最重要的。

比方说,像窦唯这样的人,包括张亚东这种编曲者,包括王菲,无论在哪个时代,他们都能够出类拔萃。我觉得亚东如果没有王菲,他也能达到今天这个水平。虽然他的技术在今天看来不是最好的,但他的品位和对音色的理解是独到的。很多人,换到今天,去掉某些条件,他依然也够好。

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觉得你自己足够好,要想一想这个好其实是一个有好几个参数的好。首先,你唱得好。那什么叫唱得好?流行音乐最大的魅力在于特色,而不是声乐那一套。比如说汪峰唱得很好,许巍唱得也很好,但是他们参加歌手大赛可能复赛都进不去。因为你用那种标准,字正腔圆,共鸣很大来要求他们,他们是不符合那个标准的。

但流行音乐最大的魅力在于它的特色,歌手特色足够好,比如像朴树这样的,他就能有足够的魅力去吸引你。如果你是一个热爱歌唱的人,你歌唱得特别像周华健,特别像满文军或者是其他人,那这个不叫好,因为你没有属于你自己的独特的音色。

然后,你唱歌不能有太多的毛病。现在我认为唱歌的最大的毛病就是颤音。大的颤音是非常不好的,小的颤音是允许的,是可取的。你仔细听欧美人唱歌,尤其是乡村音乐㈠,是没有颤音的,是直声唱法。我觉得直声唱法是能够存留最久远的。你现在听John Denver㈡也好,那些更老的人也好,是没有颤音的。颤音特别容易过时。

我觉得之所以港台那一带,今天还在听齐秦,就是因为齐秦的唱法是最独特、最先进的。他非常直接,不像很多歌手,这个颤音,都颤出一个大2度来。有很多家长领着孩子来让我鉴定一下。“李老师你看这孩子怎么样,能不能当歌星?”(笑声)我发现会有很多问题。

我前年去当了一天快男评委。说心里话,那一天没有一个唱得好的。因为都有一些毛病。我前两天碰见一个评委,他在今年的一个选秀节目中当评委,也觉得那天没有一个好的。他们学了一些没有必要学的毛病的东西。

乡村音乐,是一种当代的流行音乐,起源于美国南部与阿帕拉契山区。曲调一般都很流畅、动听,曲式结构也比较简单。多为歌谣体、二部曲式或三部曲式。

约翰·丹佛,美国老牌乡村歌手,在美国乡村音乐史上的地位无人可敌。其唱片曾获24次金唱片奖及4次白金唱片奖。丹佛的音乐反映了作为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一个为了提高所有人的生活质量而努力的人的良心。他于1976年建立Windstar基金会,一个非盈利的环境教育和研究组织,为世界的未来发展做出贡献。

在做音乐上我觉得唱歌是最难的。而现在我们总是强调一个歌手能不能够写,是不是原创。歌手创作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东西,你是一个歌手就应该唱得很好。王菲也很少创作,或者说不创作,但到今天为止能唱得那样好,能把嗓音像乐器一样控制的人是非常少数的。

唱歌永远是一个低门槛,但是要求非常高的艺术。这么多年过去了,唱得好的人太少了。真正的唱歌是比修养,比意境,而不是说像奥运会那样,更高、更快、更强(笑声和掌声)。

我有时候碍于朋友面子,不得不去钱柜等地方去看一看、唱一唱。有的时候会感觉很绝望:路过一些房间,总会听到里面发出一些非常痛苦的嗓音(笑声)。每个人好像都被要求这样,因为卡拉OK就是个健身房,它是一个发泄情绪,比高音、竞技的地方,永远都是以《死了都要爱》为结束(笑声)。

唱得非常高的人,或者是自我感觉唱得非常好的人,总会唱一些反串的东西。卡拉OK是日本人发明的,从某种程度来讲,它娱乐了大众,但也影响了音乐的进步。因为卡拉OK是一个能够让唱得好的人唱得不太好,唱得差的人提升很多的地方。因为它有巨大的混响,它那个麦克风混响之后会掩盖很多细节。

所以导致很多影视明星唱完卡拉OK之后觉得你们歌坛没什么,你看我唱得也很好。但是每一次进到棚里一录音,又很生气,说你这是什么条件(笑声),怎么音响这么差?这就是一个误解。我记得当时羽泉吧,好像帮影视演员录音的时候就听他们说“你们这做伴奏带的地方太差”。他们认为这个录音棚是做伴奏带的地方。

其实真正唱好歌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另外如果你热爱创作的话,创作是在另一个领域里,是一个给你加分,但并不强求的事情。我以前创作过,我太了解每一个人创作所经历的过程。

从最简单的模仿一些港台歌曲到追求一些奇怪的和声,好像一首歌里如果没有写降Mi升Fa会觉得太没意思,就一定要写一个特别复杂的,然后转了好几个调,还有离调。但后来发现那样并不行。那就是你的一个阶段:你要追求技巧,然后显得与众不同。

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平实的、朴素的,娓娓道来,每一次听都会有不同的感动。我觉得这样的音乐才是真正好的音乐。今天有那么多的音乐,有R&B,有Hip-Hop,但在我眼里只有那些简单的、真诚的、能够感动你的,才算得上是好的音乐。

不过这样的音乐往往是最难最难(做出)的。无论你是天皇巨星也好,天后也好,还是一个包括在座各位这样的大学生也好,你拿起一把吉他,或是坐在钢琴前,弹唱一首歌,你所有的水平就一览无余,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很多真正唱得好的人,或者是对音乐有自信的人,不太愿意把编曲和配器做得特别复杂。你听很多好的欧美的音乐,它们的伴奏非常的少。你听Coldplay㈠,还有Alicia Keys㈡、Norah Jones㈢,Norah Jones是最明显的,就三四样乐器,还是同期录音,同时来演奏。我觉得她是简约之美做得最好的。

弹吉它的人知道,很多时候我们要扫弦,这一扫弦下来有好几个跟音出来,比如C和弦,中音和高音的Dou都有。但我看Norah Jones弹琴的时候,当贝斯手弹出Dou的时候,钢琴手一定要避开那个音,在乐理上基本形成了像古典音乐一样严格的四部和声,非常的严谨。

而不像一般的音乐人,包括我以前也是,做《为你而来》的那首歌时,光吉他就录了二十多轨;谁来都录了一个,录完之后就一锅粥,乱七八糟。所以音乐特别像建筑,到最后就是“Less is more”,做很多减法,越来越简单。今天我在这里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都是些想起来的东西。

Coldplay(“酷玩”乐队),英国摇滚乐坛进入新世纪之后崛起的、最受欢迎的摇滚乐队之一,由4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组成。他们秉承了英式摇滚乐队一贯的风格,成为英国新一代乐队中的杰出代表。

艾丽西亚·凯斯,美国R&B音乐界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冉冉升起的一位新生代女歌手。她敢于大胆地对自己的音乐做出改变,融合R&B,爵士,Hip-Hop等风格,对于传统的灵魂乐做出变革,成为新一代R&B女歌星中的最杰出的代表。

诺拉·琼斯,美国爵士乐女歌手,拥有出色的琴艺、独特的嗓音和创作才华。首张专辑《远走高飞》(Come Away With Me)为她一举赢得了第45届格莱美8项大奖。她的家庭为音乐世家,父亲是著名的印度西塔琴演奏家Ravi Shankar。

(西塔琴Sitar是最具代表性的印度古典拨弦乐器,其源流一般为从南印度维纳琴改良,但据考据应该是改自波斯的雪踏Sehtar琴。西塔琴的构造有趣,弹奏的方式是以手指拨弦。它的结构复杂,调音的方法有很多种。学好西塔琴较困难)

我还得补充一句,这次讲座也要配合新唱片的改版。朋友们如果喜欢就去买(笑声)。因为作为歌手来讲,没必要说我求你了,你去买我的唱片吧。我们的所有目的就是展现给大家。喜不喜欢是你们的事情,你们喜欢才去买。在今天这个时代,如果一张唱片里面你只喜欢一两首歌,你根本没有必要去买它;你去网上Down(Download)一下就OK了。

但是如果你喜欢其中很多歌,你可以去买。我也是这样(做)。我只会买特定的几个人的唱片,哪怕是去国外订购更好的版本。唱片现在已经变成一种荣誉了。以前可不是。如果现在谁说,李健我拿着你的唱片、CD,我觉得这是真正喜欢我和理解我,而不是像以前,每一个人都很容易买一张唱片或磁带。

虽然唱片卖得越来越少,但人们是不会停止对音乐的需要的。所以我们能够做的就是把音乐做得越来越好;尽自己努力做得越来越真诚。抱怨毫无意义。

我有时候也有抱怨的情绪,去抱怨这个市场。环境越差,你只有越努力,越逆流而上,才会有好的结果。当人们都抱怨的时候,你不抱怨,你去更努力地、更认真地做音乐,这样才会赢得真正的尊敬,你也会赢得你所谓的市场。仅此而已,谢谢(掌声)。

【现场互动】

主持人(以下简称“主”):师兄,您看您来都来了,是不是也给咱们唱一首?(掌声)

李:对,我唱两句。这次来让我讲演40到50分钟,我想以前我从未讲演这么久。之前都只让我讲演5分钟。但我看表好像已经超额完成了。我今天讲得怎么样?  

观众:好!!!

李:看来我真是长大了,都敢直接问我讲得怎么样了(笑声)。(李健拿起吉他做弹唱准备)我今天就弹一段歌吧,不弹乐曲了。因为在我创作的歌曲当中,有一部分吉他的伴奏很明显,而且是有一些旋律和设计在里面的。比如说我在第二张唱片中有一首歌叫做《父亲》,那个和声就是我自己设计的。我给大家弹一段吧。

“坐在岸边看着夕阳让我想起你
暖暖余晖温柔如你慈爱的眼睛
感谢你啊举起了我金色的童年啊
啊……
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讲给我的故事
什么时候开始想念你默默的注视
原谅我啊从未给你长大以后的拥抱
啊依呀……
你为我骄傲
我却未曾因你感到自豪
你如此宽厚
是我永远的惭愧”

谢谢!!
(掌声)

观众:再来一首!

李:在我第一次弹唱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一个弹唱的秘诀,就是见好就收(笑声)。

丁文伯(时任时代论坛部长,以下简称“丁”):看到师兄很激动。感谢你给清华带来的精彩而又对人生理想深有感触的讲座。我想这是对所有清华学生最真切的指导。我也是电子系的,对师兄刚才提到的那些故事也深有体会,也经受了各种折磨。我非常荣幸师兄能够接受这份礼物,我也受系里同学的委托,希望今年12月底的学生节,师兄能到这里和同学们一同感受电子文化。

李:我打算再做一个电子舞曲。有时间我一定会来。以前我怕见到学校各系的老师,现在好像不太害怕了。因为我的同学都当书记了。特别好的一个环境。电子系的学生节我参加过,好像有一次还去找我演小品,但那时演得比较差。前年我参加过一次,和缪杰一起唱的《一生有你》。

丁:当时还有张英老师。

李:对。这个没问题,清华的事情,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主:李健师兄也有一份礼物要赠送给时代论坛。

李:这个礼物不能以尺寸大小来衡量。因为我在2007年时在复旦大学,不,在上海机场碰到了陈希书记㈠,当时我跟陈老师说:“很不好意思见您,因为我是个不务正业的学生,我没有当成工程师。”陈希说:“哪里话!清华不是罐头工厂,每个人都一样,都是工程师。学校的多样化,本是清华培养的一个目标。哪天拿来你的唱片让我听一听。”

所以我学电子,做了几年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工程师,后来,在乐坛有了一点成绩,后来又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好像又有点动静。那么我拿出这几年我创作的作品给学校,就算是一个交代吧。因为我不是仅仅把唱歌当做爱好而已。

我是一个在音乐上很追求很努力的人,我想我的唱片能作为一个答案,一个汇报,一个结果。这些年也是受清华的教育吧;饱受恩惠。我在这个唱片上就写着“清华是永远的家园”,清华就是一个乐园,一个心灵可以找到归宿的地方。

陈希:1953年生,清华大学化学工程系毕业,2002-2009年任清华大学校党委书记,2008年至今任教育部副部长。

李:今天的谈话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着,很放松。在上来前,我就跟工作人员说,我讲什么呢?他们提醒我说:清华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们,都是思维缜密的,逻辑关系一定要说清楚,不过对我来说在这演讲很放松,尤其是讲到自己的经历(沉思)。下面该干什么了?

观众:唱歌。

李:作为实力派歌手,作为一个不当偶像歌手很多年的歌手,是最不怕唱歌的。不过唱歌没问题,给与会的朋友一些提问的时间,因为有些人,确实有些问题要问,而且我也准备了几张唱片,不问的话,就不知道送给谁了。

主:我一直以为李健师兄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没想到也挺幽默的。那么你现在又特别特别期待同学提问,然后送礼物。但之前呢,还有这样一些人不能像师兄一样走上音乐的道路。

李:为什么呢?

主:因为,师兄你唱的太好了,他们不能跟你竞争,当然那是后话了,他们现在在清华的吉他社,一直都在练吉他。

李:你想让他们表现一下?好!

主:请你看看,这些孩子怎么样,能不能成明星。

李:能让我看好不好!我又不是毕姥爷。

主:欢迎清华大学吉他社的同学来进行表演。

李:其实,我很想听一听,因为其他大学我也没去;没什么时间去。这里是清华,所以我很想听听,今天的学生都在唱什么歌,都是自己写的吗?一看条件就比我们好,都用那么好的吉他了。

学生:借的。

李:(看椅子)椅子有点高,用低的好一点。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学生:大家好,我是法学院的学生,我叫陆××。今晚非常激动,非常紧张。开始只是说和师兄交流,没想到这么多同学,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表演很紧张,希望我今天表演好,希望我今天能做一个合格的音乐人。唱的这首歌曲是08年写的,叫《雪花》。

(表演)

李:我觉得有两点。首先,我说不错,由于太紧张,演唱上就是太紧了。对作品来说,挺好的,给谁写的呢(现场大笑)?开玩笑的。

学生:跟师兄一样,写给幻想的。

李:再一次验证了创作人的生活,挺好的。大家看到,她在边唱边弹的时候,弹过一些和弦和音阶,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如果你学琴时就知道了,你在分心的时候,再唱再弹点这种有旋律的是非常难的。国外有几个这样的歌手就是非常不错的,你的技术比当时的清华学生要好一些。提个意见:弹琴的时候你的力度大些,你的进步才快。你的性格可能是比较含蓄的,但弹琴要尽量用力些。

学生:谢谢师兄的指点,我会继续努力的。
(学生下)

李:清华的校园歌手还是很纯情。

主:师兄,下面就给大家提问可以吗?

李:好。

主:然后,向同学们透漏一下,师兄今晚给大家准备了一些海报或CD,是有亲笔签名的。至于是给海报还是给CD还是得让师兄定。

【现场提问】

学生1:李健师兄你好,作为一个从小就爱听您歌的歌迷,最近我们有些困惑:现在您有些大红大紫了,商业化的习气会很自然地朝着您扑面而来。我们希望您能够继续拥有一份沉静的心灵,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些安慰。

李:今天来的时候,故意穿得朴素一点,还好吧?我觉得对我来讲,在别人看来艰难的时候无非就是你默默无闻的时候。那个时候,外界对你的干扰最大,包括你自己。你的音乐能不能赚钱?都要你自己去考虑。因为唱片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会给你做一张唱片玩!如果唱片不能转化为利益的话,没人再给你投下一张唱片。我就连这么难的时候都坚持过来了。

今天条件好了一些;对我来讲就更容易了。就像那天我在跟汪峰聊天的时候,他说一直在做音乐。音乐好了,名利来的时候那都是很自然的。其实你也一直在准备迎接这些东西,这个迎接不是主动的,他的迎接是指一个抵抗,就是一个坚持自己的东西,不太会被他们击倒。我觉得唱歌,对那个问题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是以前我只是被少数的人喜欢,然后他们谈论起我都好像有一种特定人群的暗号——我的理解。他们这些人传递我的信息,交流我的感想。今天,我被更多的人知道了,他们觉得打破了这个宁静。那我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对我来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我一贯的音乐坚持吧;但对于你们那个,我还真没有想好。

既然今天有很多人知道我,我也不能又缩回来。音乐就是让大家分享。可能在别的群体里面,在新加入的群体里面,有更多的像你们一样的渴望得到我音乐安慰和温暖的人,有的人甚至超过了你们的渴望。音乐在某些意义来讲是传播一种情感,传播一种温情。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此乃善品也。

因为对我来讲,需要一个坚持,那么所谓的无奈和需要忍耐的事情,坚持过,今天会更谈不上这些问题,我最近唯一感受到的变化就是我确实是比原来演出多了很多,活动多了很多,像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南京,下午就得回来。你的行程就是这么满,但没有办法,你需要尽力过一段这样的生活。每一个阶段都要有一个阶段要做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主动的,有些事情是被动的,但并不意味着被动的事情都是不好的。

学生2: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抉择的问题。您现在做的和您当初学的是两种事情,现在大学生里面有很多关于怎么抉择的问题。您对抉择是怎么看待的?

第二个问题是现在中国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一方面就像您所说的,我们满大街都听一些高分贝的山寨手机放的那些比较低俗的口水歌;另一方面,像我是90后,我们所关注的是所谓的主流音乐,那他们所关注的是那些小众的,像豆瓣音乐人那些小的力量。然后这两个势力关系特别的激化。我想让您站在中国音乐发展趋势的角度谈一下您的看法。

李:因为我不是郭德纲。郭德纲有一次说:不好意思,2005年以后地球上的相声都被我们霸占了。我对中国的歌坛没有更多的把握,你说那个其实很简单,像物种一样,森林里一定有一些很奇怪的,不一样的物种,这样才是好的森林。如果大家都听那种,我不是说豆瓣不好啊,如果都听豆瓣或都听那种山寨收卷(?)机,都不够好。如果你听你的,他听他的,就没问题了。这才是一个好的生态。

就像有狮子、老虎,也有这些羚羊、斑马,都一样。小的音乐,我前一阶段和张悬合作过一个演唱会。因为在以前,说心里话,我对她没有了解那么多。对小众音乐,对他们也是挺警惕的。但同张悬那天的合作发现,她至少有一点,不止一点,有好几点都是让我感到吃惊的:他们是非常独立的,完全不在乎现在所谓的什么市场,什么副歌,一定要重复几遍。

他可能上来就唱B段;他可能完全表达的是自我;他可能有自己的暗语在里面,这样才是够酷的,够真诚。完全是随心所欲。但我对里面的不完全是赞同的,不太喜欢另类的小众音乐。但像张悬这种我觉得都不错。不过山寨机另当别论:人家手机能发那么大的声音,就是干这个的。那个管不了。如果这样的音乐能让他们满足,他们很高兴,我们得到的快乐是一样的,是不值得追究任何问题的。因为他们也从那样的音乐得到温暖,这也是件很棒的事情。

主:刚才师兄说的答案,就是以前的音乐是分享的,现在的音乐是自由的。下面请下一位同学提问。

学生3:李健老师您好!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您是怎样从那个繁杂的环境中沉寂下来的?第二个问题,因为我是教音乐的老师,我想替我的学生问个问题:工科的学生怎样成为您这样的一个复合型选手?

李:我记得杨澜访谈的时候说过,在任何领域里面成功的人只能做一样事情,那都是单纯他的一面。我在音乐里面一定是单纯的。人每天24小时都是一样的,在清华里也有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人,唱的也不错,也当学生干部,也考GRE,也出国。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相信人只能做好一件事情。

当我选择做音乐的时候,我就只做这一件事情,完全自我的。真正的写作,包括作家,都是给自己写的。说写一首歌,我为别人写,揣摩别人的心理,那是极为个别的情况。像我刚才唱的,我的《父亲》,完全是自我的,因为我的父亲从来没当过我的榜样,他从来都以我为荣。这个是能代表我们70年代这些人的情况的。

我们小时候的榜样都是广播里、评书里的一些人,只是长大后能体会到这份感情,从来都没有亲身接触。所以当你创作的时候,你都是说你心里最想说的话,你就自然的能进入一个状态。至于你刚才说的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复合型人才,你是指我能写能唱吗?还是指我既是清华的又是一个歌手?如果是后者那么已经不是复合型人才了,因为我在电子方面早就被淘汰了。

我现在只会音乐;我只能靠音乐维生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很庆幸。以前我总弹琴啊、作曲啊,同学们总说我不务正业,也不考托福什么的。而现在我依然这样,当然很多人说李健是个很敬业的人,很用功,因为你从事这个,当你热爱这件事的时候,你会做很多努力,做一些周边的事情。

我大学以后学钢琴,钢琴对演唱没有太多帮助,但是对整个音乐一定是有帮助的,因为它跟吉他是两种乐器。什么多学一点总是有帮助的。这个问题我回答的不好,并没有从最直接的方面回答你,但是我能答的就是这些了。

学生4:李健师兄您好,我是学民乐的,在其他一些流行歌曲当中,有的会加一些二胡的成分,会加一些民乐的成分,这样就会给人一种烂俗的感觉。但是在你的《传奇》当中,也加了二胡的成分,我觉得效果非常好。我就是想问,流行音乐和民乐能不能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怎样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谢谢。

李健:在我回答他之前,我决定送他一张CD啊,因为这是一个我要讲但是忘讲的问题。就是因为,尤其是港台歌曲,以为加了个笛子或者二胡什么的就是民乐了,但这是一个特别生硬的加法。在我看来,只有一个人把这件事情做到了极致,就是日本的坂本龙一㈠,就是电影《末代皇帝》的配乐,奥斯卡最佳配乐。

有一次去朋友家里,朋友说李健你听听这个,然后给我放了坂本龙一的唱片。他完全是用爵士乐的和声演奏中国的乐曲;他经过自己的精心的融合,来传递东西方都认可的一种审美情趣,而不是简单地拿一种乐器去弄一下。这是一种高难的,有技术含量的。

我编曲的《传奇》里的那个笛子,就是我加的,但是和坂本龙一还是差了很远。那个时候受坂本龙一的影响很深,借鉴了一些笛子的方法,就是让音乐跳出一个层次出来。大家也可以听听这些歌曲,不只是坂本龙一,久石让㈡也很不错。

坂本龙一,日本作曲家,风格横跨流行、电影配乐及古典乐坛,在东洋乐坛中,他的地位是所有流行制作人与音乐人无限尊崇的大师,代表作有《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等。

久石让,日本著名作曲家、歌手、钢琴家,以担任电影配乐为主,特别是宫崎骏导演的作品,从《风之谷》到《悬崖上的金鱼公主》的二十多年间所有长篇动画电影的音乐制作,为宫崎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配乐大师。

(下载iPhone或Android应用“经理人分享”,一个只为职业精英人群提供优质知识服务的分享平台。不做单纯的资讯推送,致力于成为你的私人智库。)

作者:李健
来源: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