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作为西方文明的发源地，现在正以另外一种方式影响欧洲的历史——进入2月，希腊还债压力又迫近一步。到2月底之前，希腊要偿还23亿欧元。即便本月债务还可勉力维持，但接下来的夏季还需偿还100亿欧元，而它的总债务更是高达3230亿欧元，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75%，债务水平全球第二，仅次于日本。

希腊到底是还债还是赖皮？它的举动将对欧盟产生深远的影响。

希腊刚刚上台的激进派新政府出台了一个建议：他们将不再要求整体减记希腊欠下的3150亿欧元外债，而是将用一份“债务置换菜单”来减轻债务负担，包括发行两种新债券。第一种与名义经济增长率挂钩的债券将取代欧洲救助贷款，第二种是“永久债券”，将取代欧洲央行（ECB）所持的希腊债券。

新政府还承诺要“盯住”那些在国家6年低迷期中没有缴纳足够税款的“寡头”。所谓寡头指的是一小撮希腊商人，这些人利用政治人脉获得了大量垄断性合同。新政府首要目标之一将是解决“寡头”对希腊经济的控制，并首先解除他们对媒体的控制——尽管实际操作不容易，但这个想法倒是受到了普通希腊人和国际债权人的普遍欢迎。

简而言之，希腊希望得到一个为期4个月、撑到6月1日的“过渡计划”，以维持希腊金融体系运转。

希腊财长亚尼斯·瓦鲁法基斯正在访问欧洲，为这个方案争取支持。他说希腊“需要一些财政空间来进行改革，否则将缓慢窒息”。但是由于激进派在竞选时不断呼吁结束紧缩政策，让欧盟，特别是德国，疑虑重重。瓦鲁法基斯与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见面之后，后者说希腊与欧元区的对峙是“全球经济面临的最大风险”。

欧元区的官员则说：“我没见到大家对此方案感到太大兴趣，实际操作上可能有相当的难度。” 

减免债务很不容易

从理论上说，希腊退出欧元区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希腊这样做，必将经历多年的苦难——银行挤兑、经济触底以及社会冲突激化。对欧洲而言，退出欧元区的禁忌一被打破，其他经济不好的欧元区国家可能群起效仿。而且一旦希腊退出，那么欧盟借它的钱基本就打水漂了——到时候希腊货币大幅贬值，更不可能履行债务。

有经济学家呼吁，为了扭转这一局面，欧洲应当提出实质性的债务减免——将希腊债务和财政余额要求减半——以换取该国进行改革。分阶段和有条件的债务减免，可以给希腊一些时间将债务降至欧洲的平均水平。而希腊应当不再拖延结构性改革——比起之前的掌权者，新上台的左翼政府更乐于推进改革。

但债务减免并不容易。

希腊陷入严重的政府债务危机有深远的历史原因：政府财政多年来超支、公务员队伍庞大、偷逃税现象严重是三大重要因素。基于政党和工会组织的压力，希腊政府多年来过量增加公共支出，过度提高工资和养老金等社会福利待遇水平，令财政不堪重负；同时，上述举措还造成工资增长与劳动生产率提高相脱节，削弱了希腊经济的竞争力。

金融危机之后，作为希腊国民经济支柱的旅游业和航运业受到冲击，早已捉襟见肘的希腊财政再也无法维持下去。希腊政府2009年财政赤字水平将达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2.7％，是上届政府预估的两倍以上，且远高于欧盟规定的３％的上限，对此外界一片哗然，希腊政府债务危机由此拉开序幕。

对这样一个“自作自受”的希腊施救——即使希腊在过去几年已付出了巨大努力和牺牲，这也还是让欧盟各国十分委屈而且十二分不情愿。 

到底是勾销债务还是任凭希腊赖账？

其实，直接勾销希腊债务在欧洲造成的问题将比解决的问题更多。首先，它将引发北欧和西欧国家内部的政治反弹。其次，希腊作为一个坏榜样，会引发南欧的一些国家效仿，要求进行类似的债务勾销。第三，在希腊违约之后——即便是经过协商的违约——欧盟会崩溃。

尽管德国在讨债上“冷酷无情”毫不通融的立场引发了欧洲一些国家对其有关二战的负面记忆，但德国的态度是有代表性的。芬兰、荷兰等国家的选民都觉得希腊可能永远也不会还款了。芬兰总理指出，芬兰已经借给希腊约10亿欧元——勾销其中一半债务，执政党面对国内的反对之声，可能会在下次大选中输给民族主义政党正统芬兰人党(True Finns)。这种模式也将在法国、奥地利和荷兰重现，民族主义、右翼政党将从中受益，欧洲的分裂不可避免。

希腊违约也将对德国政治局势造成不利影响——德国是欧盟的基石。“德国其他选择党”无疑会从中受益——该党除了反对欧元以外，还反对移民。为防止极右翼政党在德国兴起，德国原本已经做出了有效的努力，但因为希腊问题，这一切都可能要打水漂了。

希腊轻易就能赖账必定对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和意大利等债务压力巨大的国家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只有欧盟所有成员国相信，其他国家将信守彼此的财务承诺并遵守欧洲法律，欧盟才能真正运作。一旦这种观点和信任遭到破坏，未来欧盟内部几乎就不可能靠谈判达成任何协议了。而欧元区各国普遍债务违约的前景将让市场感到恐慌，并加大再次爆发金融危机的风险——所有人都将受到冲击。

尽管希腊整体债务规模异常庞大，但除了彻底违约以外，还是有一些办法可想。希腊债务的利息已经被削减和延期。这种“延期和假装”(extend and pretend)政策可能被进一步完善以减轻更多债务负担。偿债可能被延迟，直至希腊经济恢复一定程度的可持续增长。这一点，加上欧洲央行(ECB)激进的货币政策和油价下跌，将有助于希腊经济恢复增长。

希腊财长瓦鲁法基斯满欧洲兜售他的“债务置换菜单”正是走了这条路。但是目前欧元区官员对此都不起劲。一方面，希腊提出的债券互换计划还面临着很大的实际操作问题，另一方面，欧洲央行和各国政府可能不会再给希腊更多更好的条件了。双方还在较劲，看谁先绷不住。

“我们需要希腊提供更多细节，”一位欧元区官员说，“欧元区担心这是希腊为减免债务玩的新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