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agershare:“企业家比任何人都能从运气那儿得到更多的回报——我们都会有幸运的时候,但就看你知不知道怎么利用它了。”这可能是做企业家最大的诱惑了吧。

马塞洛·克劳尔,玻利维亚拉巴斯人,1993年毕业于马萨诸塞省沃尔瑟姆市本特利大学,获得到经济学学位。毕业后,他就职于玻利维亚足球联盟。一年后,玻利维亚国家足球队在世界杯上大出风头,而已经回到马萨诸塞的克劳尔购买了美国无线公司的部分股份,公司后来经由他的运作,成为了新英格兰州首屈一指的无线设备零售商。三年后,他独自一人,创立了总部位于迈阿密的Brightstar公司,这是一家以拉丁美洲为主要市场的手机经销公司。到2013年,这家公司已经成为了美国规模排名第55位的私人公司。之后,日本移动运营商软银收购了Brightstar的大部分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软银的创始人孙正义先生将克劳尔任命为他另一家公司Sprint的CEO。2014年11月,克劳尔先生在位于堪萨斯省欧佛兰公园市的Sprint总部接受了《外交事务》副主编斯图尔特·雷德的采访。

你是在一次乘飞机时的机缘巧合获得第一份工作的?

就和其他在美国读书的玻利维亚学生一样,我们毕业后留不下来,当时我正坐飞机回玻利维亚。在飞机上,我遇到了新任命的玻利维亚足球联盟主席,我们很谈得来,他向我讲了他要把玻利维亚带到世界杯上的计划。最后,他给了我一份工作。

那是我当时能找到的工作中工资最低的了,但是它向我展示了一个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看到的世界。走向世界杯,是玻利维亚有过最大的梦想。这就像白手起家,最后创造出一个历史上最大的企业一样。1994年,我们在军人球场踢了世界杯的揭幕战,人们都说:“你看,马塞洛多幸运。”我认为,企业家比任何人都能从运气那儿得到更多的回报——我们都会有幸运的时候,但就看你知不知道怎么利用它了。

你是怎么进入手机行业的呢?

我觉得国内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我又回到了这里。当时我正和我第一任妻子谈恋爱,我想回到波士顿,回到我上学的地方。我投了简历到美林证券,面试的时候,我向面试官讲了世界杯的事,然后他说:“你得见见我的老板。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吧。”可我没有手机,所以就说:“我把手机放在车里了。我等会儿给你打过来。”然后我就和一个朋友去找手机店。我们去的第一家店关门了,我们就去找了另一家,但是在路上又错过了那家店。在高速路上是不能调头的,但是我和我的朋友说:“调头回去吧。”我们见到了店主,他说他已经厌倦了卖手机,希望我们能接手他的店。但我没多少钱,我就把我全部的钱都给了他,然后再让他把剩下的都算他资助我的了。他有两家店,一家在9号线上,一家在纽波利街上。他把钥匙交给我,说:“听了你和世界杯球队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能经营好这些。”因此,在回到美国几周之后,我得意地变成了我自己小生意的老板。

你和他做的有什么不同呢?

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我发现,如果你只有两家店铺,那么这两家店就是毫无关系的。我意识到如果我想要做大,我就得开100或200件店面,但这是非常困难的。我在大学的时候,达美乐披萨有一个口号:“预订我们的披萨,我们将会在30分钟内送达,超过时间您可享受免单优惠。”所以我就申请了1-800热线,然后在《波士顿先驱报》上做了全篇幅的广告,宣传我们可以免费送手机上门。第一天,我们都非常激动,因为我们把所有身家都赌在了那个广告上。六七个员工早上6点就到了店里,我们把自己的手机在桌上排成一排——我们没有呼叫中心,也没有花哨的运营。从窗口上看,我能看见那七条热线都亮了起来,我觉得“哇哦!太棒了!”

那一天,我们卖出了很多手机。晚上七点的时候,我们暂停了服务,因为那简直是太疯狂了,我们只有五六个送货员,不可能送完那些货物。所以我打电话给我所有的朋友、我的妻子、所有我认识的人,我告诉他们“我需要你们帮个忙。”我们从晚上七点送货到十一点。第二天,这个过程又来了一遍。然后我意识到,人们一天24小时都会打电话来,我们就让呼叫中心24小时都工作,接着,我们建立了遍布马萨诸塞的物流网。

然后1997年的时候,你创立了Brightstar

我以前一直都从BrightPoint和CellStar买手机,但是他们的服务太差了。有时候他们根本就没发货,又有时候他们把手机送错了地址。他们是面向公众的大型企业,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他们在美国的服务都这么差,那么就不难想象他们在南美洲的服务有多糟糕了。所以我说:“我要给自己的公司起名BrightStar,并在南美洲成立公司。我要买进手机再把他们卖给顾客,我要提供更好的服务。”

你在南美洲发现了什么样的机遇?

市场的复杂性。在美国,做生意是很容易的。联邦快递可以把手机送到任何地方,你只要打一个800的电话,送货车就会出现了。拉丁美洲就不同了。如果你是拉丁美洲的货代,你就得提前做准备:开信用证,在美国买进手机,让货运公司把货物运到迈阿密,再用飞机把它们运回国内,清关,兑换货币。我觉得这太复杂了,我要为我的顾客简化流程。

那时我学到了重要的一课:更方便做生意的公司总会获得胜利。简便是做好生意的关键。如果你是哥伦比亚的货代,你可以用非常麻烦的方式从摩托罗拉买手机,或者你也可以从BrightStar买,我们会处理好所有麻烦的事。我们有一个分销中心,可以把货直接发到你的商店去。你就能省掉一个你最大的问题:仓储。这种方式在哥伦比亚,在玻利维亚,在巴西,在智利都非常有效,我们只需要一家接一家的开分公司。

后来出现了可能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我们的一个合作伙伴中途退出了,这在南美洲并不常见,尤其是服务性的公司。然后摩托罗拉说:“你不觉得你可以把你在南美洲的经营方式复制到美国去吗?”所以我们就回到美国,做了同样的事,然后成为了美国手机经销和供应链的领头羊。我记得有个玻利维亚一个叫Telecel的小货代让我们帮忙管理他们的供应链,我觉得非常自豪。但当威瑞森通讯进驻美国,并告诉我:“嘿,你们来管理我所有的供应链吧,给零售商的,像沃尔玛、百思买,还有给经销商的。”那时候我觉得更自豪了。我有点犹豫,在想是不是我们应该拒绝他们,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做到。但是后来我告诉自己:在哥伦比亚的时候,我专门有十个人每天给各个商店打电话,问他们前一天都买了什么。现在这个容易多了,我们只需要问沃尔玛他们每天的出货就行了。

你觉得公司和投资者们现在还是忽视了南美的市场吗?

我把南美称作“最好的地方”。我们在那儿的时候,就有好事发生。巴西有很大的潜力,但是如果你不是巴西的企业,就很难赚钱。政府让经营变得困难——严苛税务制度和落后的物流。墨西哥的情况也差不多,中美洲基本都是这样。这些国家都有很大潜力,但是总会出现一个让这个国家的业务没能按预期增长的因素。巴西和墨西哥都应该引领世界,因为他们具有成功的一切要素:巨大的国内市场和自然资源。但是地方保护主义总是横插一脚。

你在发展中国家都遇到了什么困难?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没有既定规则的时候,企业家们就会有无数机遇进行创新,施展他们与众不同的想法。

举个例子来说,很多人都不愿意向阿根廷投资。有一天中午,我受邀与克里斯蒂娜总统(阿根廷总统)共进午餐,她说:“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在阿根廷建一个手机工厂,但我想把它建在巴塔哥尼亚。因为人们都涌向城市,而乡下没有工作机会。”她又说:“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些经济上的优惠。”

她之前肯定先找过一些经验更丰富的工厂公司,不像我们,没有制造经验。后来我们就建了我们的第一家工厂,它最后成为了除巴西以外,南美洲最大的手机工厂。我离开Brithtstar的时候,它每年可以生产800到900万只手机。我们创造了不计其数的工作机会,让人们留在了巴塔哥尼亚。在规则已经非常清楚明白的时候,传统的公司会占据市场;但当规则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与众不同的人就出现了。

你认为在某些国家经营会比在其他国家更容易吗?

容易意味着更小的风险和机遇。美国估计是世界上最容易做生意的国家了。大多数情况下,订立合约都有清楚的规定,法律条款也很明确,交通、物流都很完善。成熟的国家,比如美国,提供给人们的是一个创新的平台,但是现代新的企业家们是从不同的经济形势中崛起的。在像中国这样的地方,做生意很不容易,这才是会有阿里巴巴的地方,才是会有小米的地方。所以,即使在有些地方的市场中容易经营,但是你也不一定能够更成功。

你在南美洲有遇到过一些极左的政府,不欢迎外国企业吗?

我们遇到过。我与总统查韦斯(委内瑞拉总统)进行过会晤,因为他对于Brightstar占有委内瑞拉70%的市场份额感到不安。他说:“和我说说吧,作为一个美国的公司。”我说:“不,我们不是美国的公司。我们是委内瑞拉的公司,雇佣了委内瑞拉员工,由委内瑞拉人管理,只是从属于美国总公司而已。这是有很大不同的。”

有创造性的破坏会给经济、社会、员工们带来绝对的好处吗?

这要看你是从什么角度看待了。手机让有些行业几乎消失了:除了高质量专业的照相设备,你再也找不到照相机了,手机正在使相机和其他很多事物逐渐消失。相册也不见了,所有的照片都存在了云端,这都归功于手机。这对最重要的经济成分或是顾客有好处吗?这是当然的。现在,若果你在创新的一方,这对你就是有好处的。但是如果你是受到影响的一方,比如柯达,那么这对你就没有好处。但是总的来说,这对经济、对人们都是有利的。

对于扩大企业的规模、提高企业的质量,各国政府可以做些什么呢?

 政策上就有很多可以作为的地方。国家都为吸引企业家做了很多工作,以色列创新技术多如泉涌是有原因的——他们有个懂得前创新意识和前企业家精神的政府。当企业家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创新水平就会达到令人瞠目的地步。

还有很多国家,他们闭关锁国,不鼓励创新,好的企业也不会从其中产生。我对于移民,是非常有主见的。在美国,我们因为不当的移民政策而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我们建立了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机构,培养了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然后在他们想留下来的时候,我们把它们赶了出去。因此我认为,经过仔细斟酌和认真实行的移民改革,尤其是针对学生的政策,将会成为驱动企业家精神和创新的巨大动力之一。一个简单的举措,比如只要让我们教育过的优秀学生留在美国,就能为美国的经济做出贡献。

你的移民经历对你有帮助吗?

这段经历对我有很大帮助。移民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你接受到了两种不同方式的教育,你可以带来本国文化中的精华(比如西班牙文化中就有很多好东西),然后将它们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相结合,这就让我们比那些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有了更多的优势,美国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国家,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其他方面。

你从南美洲带来了什么样的价值观呢?

南美家庭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这是最重要的基础。我父亲把一生的积蓄都拿出来让我们接受教育,而我美国的朋友都是从大学学校那里申请贷款的。在北美,大多数情况下家庭对于孩子的责任到他十八岁就终止了,这不是说父母关系,而是说对与孩子的经济支持。但在南美,这种责任会一直持续下去。

南美的成功案例非常少,所以我希望自己成功,我要证明自己是最成功的玻利维亚移民。我觉得自己会成为祖国一个激励人心的例子,结果非常令人吃惊:我回玻利维亚的时候,人们都说“哇,如果你能做到,那我也能。”自信也是前进的一个最基本的因素

企业家的最需要的品质是什么?

你要对自己所做的事业有热情,若果你能热爱自己所做的事,那么你就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你要比任何人都努力;你要制定比别人更远大的目标;你要学会怎样冒适当的风险。

现在你担任CEO的公司规模巨大,而且不是你创立的,那么你可以有效的管理它吗?

领导这样一个大规模的公司和领导自己的公司是截然不同的,你对于变革的影响力也不一样。作为一个企业家和创始人,你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做决定的权威和尊重,人们依言而行。但在这里,你就需要从员工那里获取权威和尊重,而这些员工并不了解你,他们做出反应的速度也不同的。你得通过你的管理团队产生影响,而他们通过第三级的员工向下传播,第三级再向第四级,依次类推。如果是自己的公司,你可以直接对任何层级产生影响。所有人都了解你,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成长之路。

我认为我给Sprint带去了一种从企业家的角度做决定的能力。在美国的公司工作,你不应该冒险,因为如果你一旦冒险了,而且还失败了,那么你就会被炒鱿鱼。但是企业家看待这件事的角度完全不同,我们比一般公司的CEO更愿意冒险,这使得我们成长。

企业家们会问:为什么不呢?我来到Sprint,向大家说:“我们的定价策略是完全不对的,它已经失去了相关性,没人会买Sprint的手机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租赁呢?”我的团队回答:“我们得在市场上测试一下,要确保我们的系统100%运行良好……..”然后我就说:“我们要在四天之内将其投入市场,没有测试了,我们要在运行的时候找问题。”你跟着你的直觉走。要知道,如果你能让客户以更便宜的价格拿到苹果6,他们会高兴的跳起来的。这不需要找100个人分析测试50次,你可以将一个70%完美的策略投入市场,它们不需要100%的完美。

这就是我带给Sprint的企业家态度。我们改变了定价策略,让它变得更吸引人。而且最近我们在过去的几年中,首次达成月度新顾客入驻人数大于老顾客退出人数。

你想要在迈阿密建立一支足球队,为什么呢?

足球就像大卫对战歌利亚(圣经中,歌利亚被大卫投石所杀,歌利亚是巨人族的勇士,而大卫只是一个人类牧师)。足球是世界上唯一一项规模与身形不起作用的体育运动。像乌拉圭这样只有不到400万人口的小国,也能够打败拥有7000万人口的大国。在篮球领域,假如让美国最好的运动员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打比赛,他们99%会赢。而在足球领域,就算是冷门的球队,也和非常强大的球队拥有同样的获胜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买下了玻利维亚最大的球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几乎快拿到了去年南美洲的冠军位置。

我认为足球在20到30年前就是美国最重要的体育运动了,但是迈阿密没有自己的足球队。我见过贝克汉姆,他邀请我做他的合伙人。这支队伍未来会有很大的价值,我认为这是一次共同投资的大好机遇,也是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契机。

译者  单弦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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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斯图尔特·雷德
来源:外交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