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一些制造业的企业家谈产品创新,不止一个人提到了“苹果美学”这个字眼,主要意思大致是“极简、细节”等等。无独有偶,我在设计所工作时曾经有国内一所著名商学院的教授来访,希望从苹果的“极简美学”切入为他的课堂贡献一些产品创新的话题。

苹果最美的不是产品的样子

这个邀约最后没有成行,原因之一是我认为这个命题本身出了问题,所以凭良心的我难以组织内容。连见多识广的教授都喜欢说“审美”,这个现象也没多么奇怪了。然后留下苦逼的中国工业设计师们暗自饮泣。我想说的是,对于中国大量嗷嗷呼唤设计的产品来说,“苹果美学”真的帮不了你。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如果你认为是审美造就了苹果,那么恐怕你穷尽这一辈子也没机会了。

在消费市场上,审美是需要强势文化来背书的。来自硅谷、北欧或意大利本身就是先天优势,无论你自己的审美习惯如何,你都可能更愿意调整你自己来接受它。比如在苹果诞生地的硅谷,一般的所谓大牌到了这里会显得矫揉造作,因为此间以高智高能为底气的朴素自然直接犀利之风实在太强悍了。而我辈很不幸,今天的中国文化恰处在几千年来几乎是最弱势的低洼时期。“中国设计”先天地处于劣势地位,更容易受到质疑。

我做过一个小试验。我把一些国内外的工业设计作品混在一起,不标明设计师,给一些设计圈外的朋友挑选,结果国外设计师并没有特别的优势。而放眼看红点,IF之类的国际大奖,最近几年来自中国的获奖作品一点都不少。我想说明的是:仅仅从所谓审美的角度,许多中国设计师已经完全有能力做出形式感十足有范儿的产品。

至于你在市场上见到的各种真心丑的东西,如果设计师功底和眼界是过关的,那么审美的问题往往是各种妥协折中之后的恶果。老板喜欢往上面盘一只大金花,否则不给钱。难道你以为给他看空寂之美会有用吗?中国工业设计师们的整体生存现状是当美工,为客户实现他们脑中的审美图景。所以一句话,还是忘了审美这件事吧。太飘渺了,说美说丑都太容易了,最后是句空话。

止步于技术是无法驾驭设计的

那么真正的问题来了:如果审美无法作为当下判断产品设计的标准,那什么才是标准?我可以试试用一个杯子来回答。

Intel为了推出Edison芯片而推出了一款智能水杯。这个看上去并不智能的陶瓷水杯在芯片的支持下可以行使许多种功能,包括和婴儿服连接监测孩子的呼吸,和异地恋人同饮一杯水的浪漫,连接社交媒体等等,看起来功能非常多,但每一种功能的体验都是泛泛。这也无可厚非,因为Intel不是为了卖杯子,人家是为了卖芯片。这个杯子的意义仅仅是展示技术的可能空间,距离成为消费品很远。它背后的“设计”完全是从Geek思维出发,也就把掌握的技术都堆砌进去,看可以实现多少功能。而对于正值一轮智能硬件热潮的创业企业来说,如果做出了类似于Intel的杯子固然从技术角度值得小小高兴,但值得深思的事儿还很多。

很多科技创业者尚未意识到Geek思维和设计思维之间的区别,所以止步于前者,而无法驾驭和发挥后者的作用。打个粗略的比方,Geek思维考虑的是能不能让杯子唱歌,答案是能,就算答题完毕。相比之下,从用户体验出发的设计思维考虑的是:为了启动杯子的唱歌功能,用户用左手大拇指还是右手大拇指更舒服,如果主诉需求是唱歌,背景灯光到底必要不必要,是红色好还是绿色好。甚至有可能拷问到最初的设想:为什么需要一个杯子唱歌?经过这种“设计”的产品更容易和用户之间建立情感联系,或者叫“情怀”也无不可。Intel的杯子会引起兴趣,但对用户来说却不会有共鸣,因为不清楚这个杯子到底想帮你解决什么问题。

又不得不再拿出苹果来说事儿。苹果最美之处肯定不是所谓极简外观,而是直达人类直觉的交互方式。你见过iphone包装里有说明书吗?你真的需要说明书吗?你就没有痛恨过几本只有Geek看得下去的说明书?

技术控们执迷于一代又一代产品的参数争论不休。现实是:无论技术先进到什么程度,能让人舒服的产品就是能够赢得市场,让即使不喜欢技术的人也爱上它。

有些领导人会把自己的审美扩大化,把一些肤浅的审美原则强加于并不匹配的产品类别,要求设计更“好看”。现实是:别说管理层的几个人无法决定是不是真的“好看”,就算去做了几场启发式焦点小组什么的,如果用研不得法也还是无法决定的,因为中国市场实在太大太悬殊了。

还是那句话,审美的事暂时还是搁置一下吧,倒是需要经常追问一个产品到底想解决什么问题,以及打算如何解决问题。这对今天的中国产品创新帮助大得多,也是通过努力更容易实现的目标。苹果的灵魂设计师Jony Ive不久前在apple watch面世时问了一个很牛的问题:“我制造的工具到底是在改善世界,还是在压抑人性?”这个境界高远得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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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来源:福布斯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