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agershare:缺乏投资渠道的普通国人们,买房还是不买,永远是个大纠结。

老夫聊发少年狂,年过四十又买房。

那天气喘吁吁,爬在前往八楼的艰难路途中,打开微信,央行的消息简直把我亮瞎了:降息。 

于是,我开始惦记起银行里的钱来,不是我的钱,我的钱都在两堆钢筋水泥和砖头上,而是惦记可以借给我的钱,降息了,明明是引诱我借钱,借钱干甚么?

买房子。 

像我这样忧国忧民的媒体人,在国家有难,消费不振,经济缺乏动力之际,我要有媒体人应该有的品质,我要做祖国的暖男,得把祖国的经济推动一下。 

老婆比我琢磨得更早,发了微信:对面典雅苑的房子不是学位房,有三房一厅两厕的,120平方,出价三百万,买不买? 

如果换在十年前,我立刻会把她声泪俱下地批评教育一顿,如今不同了,如今我老刘越来越任性了,不是我有钱,而是我发现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混得不够好,就是我不够任性。 

我的回答像斯巴达人那么简练:买。

一旦你有了买房这个念头,中介们马上能嗅到你的想法,做市场,不是了解消费者的想法,而是要嗅到消费者的想法。 

只要往中介公司的玻璃墙前一站,你的那股需求欲就感性地呈现出来,浓浓的买房气息散发出来,立马有穿的西装革履的男女出来,递上一张名片:“先生,我能帮到你吗?” 

狠如虎,狡如狐的中介们,你们确实要帮到我才行。

我确实穷,但穷而不光,还算是个好蛋,手里两套房子,自己这套在天河区的紫花小区,楼梯楼,具体暂不透露,反正是爬楼爬到连死的心都有了的那种。

楼梯楼实在,房产证上虽然写的是88平方,其实没有公摊,算起来比得上电梯楼的一百多方。 

从33万涨到220万,如果把这套卖了,基本可以付下一套房子七成的首期,然而,这是学位房,为了祖国未来和我家未来的花朵,尤其是第二朵花,这个不能卖。

重要的是,此房房款已经全部付清。 

我们还有一套房,也在天河区,棕树园,53方,买的时候75万,如今能卖一百来万,当时借了一大麻袋的钱,借得手都发软。记得向一位女同事借钱,女同事说:刘哥,支持你。

第二天,这位女豪杰就提了鼓鼓囊囊一袋子的钱过来,想着她拧着这袋子钱过了无数个红绿灯,在广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插急行,冒着数次可能被发现而被劫匪打爆头的风险,把钱往我桌上一堆,我几乎要跪了,仗义多是巾帼辈啊。 

那是2012年的事,记得去棕树园看房子,我诗情画意地来了一句:“这让人想起舒婷的致棕树,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中介说:“刘先生好有学问。”

老婆白了我一眼:“是致橡树。”

不管是棕树还是橡树,反正房子是买下来了,当时租出去,住的是一对工程师夫妇,离休后来南方打工的,月租两千五百,回报率还马虎。其实,只是把它当成下一套房的首期。 

重要的是,房款已经付清。我这个人,不怎么花钱,烟酒不沾,也不沾二奶,也沾不起,因此特能省钱。本来买书会花点钱,但是感谢万能的网络书店,我买一套简体版的二十四史居然只花了一千二百元,把我那个乐啊。

钱,就这么省下来了。 

我买第二套房的消息传开,引起党和政府的重视,党和人民政府立即下限购令。

有那么些年,政策老是喜欢跟我们这类温良恭俭让的人作对,怎么让我们不方便,就怎么来。钱多的,他们欺负不起;钱少的,动不动就捅刀子,他们也欺负不起,因此我们是社会负能量的集中发射点。 

老婆一脸沮丧,但是,像我这样熟读资治通鉴和唐诗三百首的老麻雀,半点也不紧张,淡定地说:“限购令是暂时的,它不能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等松绑吧。” 

我的意思传达到了中央,上达天听,天意有所动,中央说:不要为难老刘。

果然,松动了。

只要付清房款,都有买第一套房的待遇,只是不能再用公积金。

所以吗,要善于等,毛伟人说过:很多的时候,我们必须等。

惹不起,我等得起。

1、

那天晚上,中介就带我们去看典雅花园的房子,就和我们住的紫华小区近在咫尺,打个喷嚏,唾沫星子都可以飞溅过去。 

9楼的一套,120方,买入已有五年。这个楼层我老娘能接受,因为她怕电梯。

北向,餐厅客厅大,三房都大。我尤其关注了洗手间和孩子住的房间。

洗手间有两间。

小孩房,不像其他一些花园,凿个空间放张床,意思意思一下。这套房却认认真真地做了,除了能一放张一米五宽的床,还有摆两张书柜,以及小孩做作业的空间。 

我有一套房子,不要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要求能放下三张书柜。我读书不多,买书却多,书多得只能往办公室搬。 

屋主开价三百万,我们和中介聊到一楼,变成了280万,中介和屋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说:刘生,刘太,如果有诚意的话,屋主说希望你们交20万的定金,以表诚意。我们也可以封楼暂时不进行交易。当然,如果过期你们不购买,定金也木有了。 

我双手一摊:木有。

中介说:10万,得唔得?

我双手再一摊:木有。

我木有钱,我好任性。

诸葛亮的农民房还挺大。 

中介服了我了,无奈地说:屋主有诚意要出手,你们应该商量定个期限,例如三个月内,你把棕树园那套房子出手,就签约买这套房子。

老婆说:我们没法保证棕树园的房子在三个月内脱手,我们全部的钱都投入提前还贷了,也拿不出你们所说的定金。

我加一句:有也不会拿出来。

碰上我们这种手里没现金要买房的穷人,中介也服了you。 

中介问:棕树园的房子卖得怎样了?这种一房一厅的很容易脱手。

老婆说,如今看棕树园房子的也有一些,但是能否赶快出手,就由不得我们。

中介说:十二月、元月是交易高峰期,尤其是降息这个刺激,如果到春节前后,交易又会冷淡,希望你们棕树园的房子能两个月内成交。 

我说:能不能不交定金,业主能等我们一下呢?

当然,这是心里说的。 

中介又说:田宇花园哟一套90方的小三房,开价280万,业主急着出手去香港,有木有兴趣看看。 

田宇花园,就在我们紫花小区的左边,我要感谢这栋大厦,本来我家的凉台是当西晒的,结果全被这栋大厦挡住了,每到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就只有浅浅的一缕斜阳,好不容易绕过大厦的拦截,温情地抹在我凉台的那一盆从来没开过花的兰草上。 

均价三万多的电梯楼,居然给均价二万五千的楼梯楼挡西晒,这逆袭的节奏啊。 

田宇花园的这套房子在21楼,要坐两次电梯,顿时觉得这样对老娘很不方便,老人家本来就怕电梯,还要她坐两次?

但是,它比典雅苑要新,要洋气,曾经还是美领馆,我晚上坐在家里洗手间的马桶上,往左看见美领馆办公室的花旗,往右看见广州当时第一夜总会那些珠光宝气生鲜明艳的佳丽。 

这套房子跟它的女主人一样玲珑,说是95方,远不如咱家的88方。刚开始,它的装修让我们沉醉了一阵,两口子当时就决定买这一套了,然而,我运用虚拟手法,将家里的大书柜往这里一摆,我就泄气了。 

摆不下书柜,小孩的房间放一张床之后,什么都不用干了,儿子只能在客厅做作业。 

女主人一开口就说:“刘生,我以前也是中国人。”

我还以为她移民加州或者澳洲呢,结果她又说:“现在我随我老公成了香港人。”

多年做党报编辑的经验,让我觉得她的口误对于我们新闻人而言是致命的,这简直是视我一国两制如草芥,我马上纠正:“你以前是内地人,现在香港人。”

老婆说:“你现在拿香港户口了?”

我立即报了橡树棕树的一箭之仇,纠正:“是户籍”。 

这位太太估计读书不多,哪怕一副大得吓人的蛤蟆眼镜也遮不住她的单纯和无邪,她说:“我们住在这里很舒服的,好大的房子,可是,孩子是香港户籍,这里的学校不接收,入学的话,每月要好几千,香港的幼儿园一个月只要300港币,意思意思就行,而且那里的学校压力不大,孩子轻松成长。我们现在得卖掉这套,当一个首期,去九龙买一套,刘生刘太你们再便宜一点都行,我开价280万,还可以降的。” 

我说:“180万,行不行。”

当然,只是心里说。

“你在九龙买的房怎么样?”我忽然对香港的房价感兴趣,特意要晒一下社会主义房价的优越性。

女主人沮丧起来:“说起来憋屈,我和我先生都不是赚大钱的,在九龙买一套房子,按照中国(又犯错误了)的单位算,是四十平方米,四百万港币,憋屈啊,三十年的楼龄,电梯动起来就旷荡旷荡地响,哎,为了孩子,又能怎样,我想留广州的…………” 

她一说,我眼前就浮现无间道、大事件、变形4那些场面,警匪持枪在破楼之间晃来晃去,每一条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阴暗,狭窄,没有希望。

记得2002年冬季,我就是在那些巷子里碰上成龙的,当然,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我老是拿着书柜来衡量房间,衡量来衡量去,总是摆不下书柜,女主人知道我的顾虑,她帮我拿主意说,刘生,你可以在客厅电视机墙壁和钢琴墙壁上打两架书柜,应该放得下的。

她根本就不晓得我学富五车,两个书柜哪里放得下。

出了这房,我们觉得女主人太友好了,走时我们安慰她一句:“我们去香港问路,香港同胞还是很友好的。”

她说实话:“也不一定,有些同胞也挺凶,只是你们没碰上而已。”

我挥挥手,说:“安定繁荣就好。” 

下了电梯,中介说:“如果有诚意,270万可以成交的,这是业主的本意。她正在筹集剩下的60万房款,尽量早点提前还贷。”

老婆心动了,八成因为那装修,我摇头,百分百因为书柜,以及儿子写作业的原因。我儿子现在住的房间,除了摆一大一小两个书柜,还有床铺,电脑桌,书桌,居然绰绰有余。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房子,就是实诚。

暴露我住房的楼龄了。 

我跟老婆说:一个是大三房两厅,两洗手间;一个是小三房,才一个洗手间,小孩房间和客卧就巴掌大,从性价比来看,280万跟270万的差别真的很大吗? 

中介又说:刘生,考虑一下定金吧,如今降息,成交活跃,房价恐怕要升,到时候可能不是280万的价了。

我还是说:木有。

人家说有钱才有底气,我呢,则是没钱才有底气,如果手头真有个十来二十万,我可能真的没底气了,考虑着要不要交定金。反正没钱,急个啥? 

中介看着我,一付你连一百块钱也不给我的样子。

老婆忽然感悟,说,也不着急,这种房子难以成交。刚走入社会的,根本不敢买260万以上的房子,一般考虑200万以下的;有钱的,早就考虑三百万以上的,对这种木有兴趣。

我说:着急也没用。 

其实,负担也不轻,卖掉棕树园那套,到手一百万左右,付了280万的三成多一点,接下来月供20年,每月一万二千到一万三千,在纸媒天天喊式微的今日,我这个纸媒工作者是不是太任性?能保证每月过万的实际收入吗?

当然,可以把房子先租出去,中介说可以租5500一个月,实际上估计五千左右,剩下的还有公积金,哎,公积金也在降。 

时代,总是给你提供方便的同时,又提供一些不方便。 

不过,我忽然土豪起来,大不了老子断供,又不是没地方住,有紫花小区的三房一厅撑着我呢。

还有一方案,干脆把紫华小区的这套也卖了,能拿出220万,补上典雅苑这套的资金空缺,还能剩下点钱买一辆日思夜想的路虎。

想当年,我就是太不任性,胆儿太小,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想当年,峥嵘岁月稠,我错过多少好房子。

2、

记得第一次对房价有印象是父亲去上海回来,一坐下就感叹:“没天理了,上海的房价两千块钱一个平方,哪里买得起。”

那是1999年夏季。 

我在南都实习的时候,去洛溪大桥附近一处房地产采访,地产公司对媒体的人说:好便宜的房子,两千一个平方,欢迎记者同志们前来购买,优惠。

我没什么感觉,拿了红包,数一数,里面五百,蛮高兴的,回去写稿子去了,记得好像写的是社区的网络直通车。

那是2000年冬季。 

进报社,结婚,租住淘金路,报社每月补贴800元,自己只需要出300元,两房一厅,住的舒舒服服。

老婆却忧虑重重,说要买房子。

我说等咱有钱的时候。 

一直没等到有钱的时候,老婆却要我行动了,正在犹豫间,黄花岗那边忽然离地拔起两栋新花园,在日光的照射下,铮亮铮亮的。

老婆撺掇着我去看房,具体花园名字就不说了,在大堂,买楼小姐坏坏地说:“刘生,刘太,你们要抓紧喔,争取进入购房前十名,那就有优惠的。”

我倒不着急,反正手头没钱。 

看了户型,三房的,百来个平方,四十万。

好贵啊!!!!!!!!贼贵啊!!!!!!!没天理的贵啊!!!!!!

老子5年前是乡村教师,380元一个月,如今又没啥子积累,到哪里筹钱去? 

老婆却盘算起来:你报社说好的购房补助八万,再借个一两万,三成的首期就有了。

我说那八万要等三年,我很担心到时候八万说不给就不给。

我老刘被社会、被前任单位、被两位前任女朋友骗得还少吗?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不信任来看待这个社会。 

记得刚入报社,住在宿舍那一晚,正好传来北京主办奥运的消息,与我同入报社的小伙伴们一个个欢欣鼓舞,我却冷冷地靠着门框,盘算着又要我捐多少钱。 

饱受心灵创伤的我,对还没有到手的钱,从来不抱信心。老婆很纠结,说我要恢复对社会的信心。 

两人商量着进电梯,到下一个楼层时,进来一女生,也是同年入报社的同事,姑且称为z。她说她看中了一套,百来方,四十万,她打算首付三成,至于钱,先跟姑妈借着,到时候八万下来再还。

我说:你姑妈好有钱。 

当然,我也不是抱怨我姑妈没钱,我只是觉得贵,觉得吃力,四十万,供到猴年马月啊。 

下了楼,看见一游泳池,还没水,然而,在老婆眼中已经是碧波荡漾的愿景,她说:这里可以游泳健身。

售楼的说,游泳就在本区,多好。 

到了街上,心细的老婆看见花园背后的树林里,有工人在拆一些奇怪的建筑,灰色陈旧,不像厂房也不像住房,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受。是啥呢? 

老婆给她同事,广州本地人,打了一电话,对方尖叫着揭晓谜底:不要买那里啊,那些正在拆的房子就是殡仪馆,游泳池据说就是泡尸的,那道斜坡,就是运死人进去的,我傍晚都不去那里散步,阴气重。 

我告诉同事,同事说不怕,有人觉得这样才旺。 

其实,有什么好顾忌的,东山区是个死人成堆的地方,都是些伟大的死人,春秋曰:正直壹神。先烈死后成了神,保佑大家,有啥不好的。神台上供着的关公,还是英勇死难的呢。 

此房不成,没几个星期,广州市动物园对面拔起一栋高楼,像个白净的玉树临风的书生,闪亮,挺拔,没有花园,权且把动物园当花园,将来生了小孩去看动物也方便。 

潘金莲的老公武大郎还租住两层,幸福的大宋子民。 

当时看了两套房,一套小的,带装修,在几楼,已无记忆。当时我就否决了,因为没有凉台,客厅直对着高空,因为客厅尽头就是一面玻璃墙,总给人一种在悬崖上凿了一个洞的感觉。魏巍乎,高哉,危哉,不敢高声语哉。 

售楼小姐说:这样采光好啊。

我连连摇头:跌下去也方便。 

到了十九楼,房子不错,三房,带装修,在我眼里看来,富丽堂皇,房间都方方正正,适用。

很满意,一问价钱,我脸就长了:53万。

好贵啊,贼贵啊,没有天理的贵啊。 

老婆委屈起来,说:别忘了,除了有小朋友喜欢的动物园在对面,这里是学位房,东山区的学位房喔。

当时东山区还未并入越秀区。 

我觉得不能再怂下去了,于是答应,去大厅算按揭,我脸又长了:月供3000多元!要供应二十年!

两口子在路上走着,盘算着钱,忽然觉得越来越窒息,越来越沉重,二十多年,就在这么每月三千元的月供中虚耗,到时候用残留的躯壳,何以迎接光辉岁月?

任性的人,是不是住这样的房子。 

老婆看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有点怜惜我了,说:好了,好了,我也觉得累,不买。 

又,我们去看了华影新城。三房两厅,带装修,我记得连洗手间淋浴用的玻璃墙都做好了,青色的瓷砖,很讨人喜欢。

开价43万,看多几次就麻木了,就不觉得贵了,想着首付两成,九万左右,咬咬牙,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声明一句,我真的很喜欢那套房子,至今还喜欢,不知道哪位高人住在那里,你可知道,那房有我的思念。 

这时候,风掀起客厅窗帘,看见…………

还好,不像我一位同事,看见银河公墓,而是看见一条铁轨,相距百来米。

小时候,在农村,最崇拜火车,跑去老远看火车,最羡慕住在火车铁轨附近的农家。

如今,幸福降临,我却拒绝,怕吵。

我们不再钟情童年的梦。 

抱着我干嘛,我又没房子。 

售楼小姐有点稳不住了,着急地说:“这样的笋盘,以后可能不是这个价了。”

我犹豫着,老婆说:是好房子,铁轨也不算近,百米之外,不过,我们两个上班都远了点,尤其我要赶早管学生晨读。

很遗憾地放弃了,现在都还有丝丝遗憾。

那是2002年下半年的事。没看好房子,不是没看好,而是没银子。

3、

到2003年,广州的房价还在耐心地等着我们这些贫贱夫妻,安坐不动,岁月静好。

想一想,老天对我够厚道的了,对七零后也够厚道的了。

上半年,两口子来到中兴大厦背后的林溪路,居然遇上一暨大校友,也是哥们,当公务员,他就住林溪路的紫花小区。 

紫花小区,很旧很旧的楼梯楼,均价四千不到,右面的典雅苑,均价六千,左面的田宇苑,均价八千。

噫吁戏,均价不到一万的美好黄金时代,让我们七零后独占了。 

站在中介所前,绚丽的紫荆花和桂花花影,映照着玻璃墙上的房价,我真的心动了,因为它就是我能接受的价位。

两房一厅,高楼,25万;三房一厅,高楼,35万。

中介嗅到我们的刚需气息了,西装革履地出来,递上一张名片:“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行长家的餐厅,够大。 

看房,确实旧,外墙木有马赛克,楼梯有点陈色,但房子还过得去,木地板,每间房都方方正正,很实用,用我们曾国藩老家的话来说就是:很就用。 

可惜在高层。当时我才32岁,年富力强,老婆还不到三十,父母未算老,爬楼不成问题。

就是它了。 

业主是香港跑马场的,一弼马温,和他说好说歹,说到三十三万六千,我也不好意思再下手了,人家香港同胞也不容易,等着这点米去香港买房子。 

首付钱从哪里来?

主要从银行来。

建行给我们报社提供优惠商业贷款,额度十万,低息,简直给穷人放粮啊。 

要有担保,思量来思量去,找了人事处的哥们黄生。

当初,我进报社,是他提供信息的;我应付面试,是他提供的方法论;如进贷款,又指望他担保,天叫我遇贵人啦。 

一到银行贷款,我的心灵阴影又笼罩上来了,贷多少呢?十万?八万?不行,万一报社的首付不给我,咋办?我被社会,被前单位,被前任两位女友骗得还不够吗? 

黄生急得直跳:哥们,求你对报社对祖国有点信心好不好。

哎,小伙伴,你直接从名校到报社,哪里懂我这颗沧桑的心。 

不行,贷六万吧,万一那八万不来,我还得起。

一听说只贷六万,银行的靓女就有点脸上挂不住,也不带笑容,机械地操作着。 

接下来就是将商业贷款和存款凑一块,放在一个袋子里,十来万,鼓鼓囊囊的,我三十年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屁滚尿流,当时正是暴雨,闪电顺着中兴大厦的玻璃墙往下打,好像冲着我的钱袋子来一般,雨水就是“勇敢的心”里那满天的箭。 

我胆战心惊到了芳草园中行,庆幸自己没被一枪击毙在街头,当时广交会,有位第三世界的黑人兄弟,因为在取款机取几个小钱,就被捅了,能不害怕吗? 

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个,因为我同时两笔贷款:商业贷款付首期,接着是公积金贷款付月供,银行的信息会不会互通,然后揪住我这个钻社会主义金融系统空子的坏分子,不给我公积金贷款? 

我问学金融的校友,在银行的胡林,他一听就骂开了:你怕个屁啊,你以为你谁啊,银行还去查你的记录,放心借银行的钱吧,你是大爷。银行让你借钱,你倒是不好意思了。 

我借钱,我就是大爷。

于是,事就这么成了。 

首付三成,贷款二十万,打算十年还清的,没想到三年就还清了,而且报社许诺的八万首期也到位了,我欣喜过望。 

我这人就是这样的,给自己一点点悲观的预计,然后结局却比预计的好多了,用这种方式来体会幸福。

 4、

后来的形势,叫人摸不着北。

紫华小区,本来属于林溪学区,老婆愁恨不已,结果林溪村拆了,并入华阳小学。

眼看着它房价一截截长,有一回我站在中介所前,问一位向我递名片的中介,现在我的房能卖多少?中介说:因为学位房的原因,已经涨到220万了。 

有这样大的书房,很不错。 

从33万6千到220万,如果这是一家银行,该是一家神奇银行。

我高兴了半分钟,忽然,杜甫浮现在我的眼前,深沉对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转念,一种发国难财的罪恶感涌上心头,这么个房价,当年像我那样贫贱的夫妻,连这样审容膝之易安的安身之地都没了。

想一想,三十三万六千的三房一厅,幸福的黄金时代啊。 

后悔的是,当年没有买下四十万到五十万的那些好房子,怪只怪当年不够任性,弄得如今还不够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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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黎平
来源:刘备我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