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左微软创办人兼前任CEO比尔·盖茨,右为新任CEO萨蒂亚·纳德拉,位于华盛顿州雷德蒙德微软园区)

Managershare:鲍尔默本来应该是最合适的微软CEO,他擅长销售擅长数字,比谁都热爱微软,甚至超过比尔·盖茨。但他让微软失去了与世界的联系。现在,微软的收购和——更重要的——.NET的开源,已经显现出这衰落中的公司的改变的迹象。或许纳德拉真的可以?

微软创始人兼首任CEO比尔·盖茨和2014年二月份晋升第三任CEO的老员工萨帝亚·纳德拉在某些方面颇有相似之处。他们同为工程师,也都是生意人,且同属迈尔斯-布里格斯性格分类测试中的NT类型性格。该测试旨在测量人的感知能力与决策能力,NT类型表明,盖茨和纳德拉二人都是非常理性的求知者。因此,由他们密切合作,共同经营微软,或许有助于解决公司目前面临的巨大挑战。过去六年,盖茨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投入慈善事业——其400亿美元创办的比尔与梅琳达·盖茨基金会。但是,2月4日,微软宣布任命萨帝亚·纳德拉时,盖茨转而决定将30%的时间投身于微软。

除了微软总部华盛顿州雷德蒙德,其他地方的人都认为微软大势已去。这家拥有逾十万员工的科技巨头如大厦将倾,似乎已迷失了自己,也找不到方向。可盖茨和纳德拉却坚信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擅长从宏观角度规划公司发展,使人确信公司不仅正有条不紊地迎头赶上,而且对未来发展也有清晰的构想。在这拥有无限计算能力的新世界里,设备能随时随地和人连接在一起。在他们看来,这个新世界理应属于微软。他们甚至宣扬:“改造生产力”。

问及令他们最兴奋的事情时,纳德拉转向盖茨问道:“要我先回答吗?”“好啊”,盖茨回应。“世界之大,”纳德拉说,“善于探索世界的人都能体会到。但是,这……大千世界里,缺少对人的关注。极力开发优良软件,帮助企业和个人用户节约时间,提高效率,这是公司的核心——是灵魂所在。这是比尔创建微软的初衷,是微软授权经销Office软件和Windows系统的初衷。我们必须革新软件体验……这也是改造生产力这一理念的来源。”

“软件业是世上最令人兴奋的行业吗,”盖茨接过话茬,“当然是。视觉效果、语音交互、手写输入、显示屏,这些东西无处不在,帮助人们通过丰富新颖的方式整理信息,了解客户,跟进产品……回顾公司创立之初对提高人们工作效率的设想,我们现在实现的还不足设想的三分之一。”他还说,“机会无可限量。拥有一流软件工程师和品种繁多的软件产品,使Office成为所有设备上最重要的软件。当前,这些设想都已实现,而我们对此的期望和往常一样强烈。”

纳德拉也表示:“我认为,成功的关键在于我们与世界的联系。”

然而,正如批评家所说,微软恰是缺乏这种与世界的联系。事实上,任职于硅谷安德森·霍茨风险投资公司的分析师本尼迪克特·艾文斯曾发布一篇标题为“不关联的微软”的博客。他在博客里指出,所有用于上网的计算机设备中,包括个人电脑、手机和平板电脑,微软所占份额已从2009年的90%,骤降至今天的约20%。出现这种惊人的降幅并不是因为微软在仍占主导地位的个人电脑市场失去优势,而是因为它已无法使其产品适应日新月异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就连前IBM高管,微软新任董事会主席约翰·汤普森也在去年冬天向《财富》周刊坦言:“现在的微软有点像1990年左右的IBM”。这是特别伤人的比喻,因为所有科技领域的人都知道,就在20年前,IBM被野心勃勃的后起之秀微软拉下了科技巨头的神坛。

(微软档案室里的寒暄;《还是孩子》图左为盖茨,右为前任CEO史蒂夫·鲍尔默,1985年位于贝尔维尤市微软办公室)

微软约四分之三利润都源于其最成功的,也是该公司建立基础的两款产品: Windows操作系统(个人电脑运行平台)和Office办公软件(包括Word,Excel,和Powerpoint等应用程序)。现在,微软仍然具备极其雄厚的财力。去年,微软公布的销售额为868.3亿美元,盈利220.7亿美元;其在资产负债表上有857亿美元的现金。但微软正面临一系列威胁,且鉴于微软如此庞大的公司规模,形势更加严峻。谷歌、苹果等竞争对手已经颠覆了微软的商业模式,Windows系统不知如何适应,甚至Office办公软件也面临挑战。在硅谷,有两种人人视为真理的说法:一、关联产生利润;二、战略地位和财务状况并非一回事。“人们往往不赞同这种说法,并认为财务状况能反映当前形势,”一位科技公司观察员表示,“但财务状况确实不能反映。”

很多人将微软深陷困境归咎于史蒂夫·鲍尔默。已经谢顶的鲍尔默身材魁梧,热情洋溢,发言时习惯攥拳击掌。他与比尔·盖茨(Bill Gates)是多年挚友,也是其继任者,于2000年出任微软CEO。在宣布将于2013年8月辞职后,他在今年2月份卸任,结束饱受争议的任期。这仍让大多数人始料不及。微软CEO选择委员会花费长达五个月时间物色新任CEO,《财富》杂志戏称此举为“如何找不到CEO继任者”的典范。虽然微软起初考虑选聘公司外部人士,但最终萨提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被任命为CEO。纳德拉已在微软任职22年之久,在此之前较少为外界所知。正如一位微软前高管所言:“一年前的他(纳德拉)还在乘商务舱出差呢!”

在选聘继任CEO一事上,董事会并不担心没有太多公司外部人士跃跃一试。盖茨和鲍尔默的性格都很强硬。鲍尔默辞职一事后,两人关系变僵,互不搭理。但他们仍是董事会成员,还在揣摩对方心思,或猜测有关新人CEO的决定。

盖茨和鲍尔默间权力并非看上去那么悬殊。从盖茨现抛售股票的速度来看,不出十年,他就会离开微软董事会。而鲍尔默出售份额极少。因此,做为顾问的鲍尔默当前持有的微软股票份额比盖茨的多。的确,鲍尔默坐拥3亿3千3百万股,价值150亿美元,这使他成为微软最大的个人股东,占微软股票份额的百分之四。

七月,鲍尔默宣布击败对手唐纳德•斯特林,以20亿美元买下洛杉矶快船队;而八月,鲍尔默却突然提出将退出微软董事会,称“有许多新的承诺需要实现”。近段时间,曾将微软比作他“第四个孩子”的鲍尔默正筹建一座40层高楼,距离他曾管理微软园区仅20分钟路程,还与篮球巨星进行会面。他表示:“我想做出些改变”。这或许会让纳德拉的工作开展得更加顺利。

但是微软CEO一职仍是公司最艰苦的职位。

鲍尔默的信条

如你所想,鲍尔默在任期内获胜有自己的一套,并非走技术路线。他曾获得哈佛大学应用数学和经济学学士学位,喜欢量化事物。在新办公室里,鲍尔默拿出一张表格,上面记录着2008-2013年期间,世界排名前25家科技公司的利润情况。回首2008年,微软曾是全球盈利最大的公司,利润占所有收益的15%。2013年,微软仍是全球第二赚钱的公司(位于苹果之后),利润占所有收益的12%。鲍尔默认为,在技术产业,“研发产品和赢得名声而受人追捧很容易,但盈利并非易事”。而事实上,在鲍尔默的领导下,微软的利乎上涨了近两倍,高达218亿美元。

“史蒂夫从未享有应得的赞赏,”一位前主管表示。“他很有才华——很了不起——总有办法让Windows系统和Office软件催生更多利润。”

不过,鲍尔默乐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或许颠倒了一些事发展的先后顺序,对此深感愧疚。但我并不认为开发社交网络不好。脸书(Facebook)不错,非常棒,但我并不后悔错过了它。我对搜索和手机都有不同的想法。我们本该做得更好。相比搜索,我觉得手机的发展更不理想。”

可是,鲍尔默自认为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却既不在手机,也不在搜索方面,而是在他任职早期,一个代号为Longhorn的软件项目。Longhorn项目始于2000年,预设为Windows的下一代操作系统。当时,盖茨在卸任CEO一职之后,担任微软的首席软件架构师,于2000年到2006年间负责此项目。“这是个愚蠢而野心勃勃的项目,比所有目标都更具野心”,一位微软前主管如此评价。盖茨是具有全局眼光的技术专家,而不仅是产品设计员——他不可能也不会听信那些工程师告诉他他的想法无法实现。更糟的是,从苹果公司发布Tiger操作系统那一刻起,Longhorn就完败了,因为Tiger已经实现Longhorn的设想。微软不得不重新出发。三年后,该款操作系统更名为“Vista”,不仅推出时间滞后,缺乏核心特质,还存在许多令用户不满的缺陷。

“2001到2004年间是我工作表现最糟的时候,”鲍尔默坦承,“公司为此付出了代价。我让最优秀的团队负责Longhorn操作系统,而非手机或浏览器的开发。公司所有资源都全投在没有太大价值的事情上。”究竟谁该为此承担责任,还存在争议。可事实上,尽管几乎所有旁人都意识到失败降临,但无论是鲍尔默还是盖茨,都无法阻止悲剧发生。

鲍尔默经常谈到,董事会的权力界限不够明确。这也是造成其任期内出现复杂情况的原因之一。“担任CEO之前,我是能够全权负责公司管理的,”鲍尔默说。“但是,直到比尔离开(2008年彻底离职)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没能全权掌控。”这是微软发展史上众所周知的事,鲍尔默和盖茨在职权交接的第一年产生许多摩擦。比如,工程师对鲍尔默感到不满时,会向盖茨抱怨。早期加入微软的员工戏称鲍尔默和盖茨为“妈妈和爸爸”,都认为很难分清两人到底谁掌握公司大权。

“他不知如何放手让我担任CEO,我也不知该怎样让他做到这一点,”鲍尔默说。2001年初,经他们的夫人和董事会董事撮合,两人在贝尔维尤俱乐部的晚餐上和好了。鲍尔默认为那是“非常尴尬、糟糕的晚餐”,类似《与安德烈的晚餐》(My Dinner with Andre)这部影片里的情节。该片于1981年上映,讲述两个老朋友通过在餐桌上的讨论,逐渐意识到各自竟然持有截然不同的世界观。他们公开宣称和解,随后盖茨将微软交给了鲍尔默。“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依靠他,” 鲍尔默在盖茨终于彻底离开之时对《华尔街日报》记者说,“利用他,可以;需要他,绝不。”

微软内部对鲍尔默任期内表现的看法不一。一位微软前高管对我说,“某种程度上,人们都在以心理投射方式看待比尔和鲍尔默。”对将盖茨时代传奇化的人来说,微软陷入当前窘境自然归咎于鲍尔默。而对其他人来说,观点倒不太明确。“他给鲍尔默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前高管谈及盖茨如是说。鲍尔默正式接管那年,美国政府判定微软为掠夺性垄断公司,并命令其一分为二;这给盖茨和微软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此外,互联网泡沫破灭导致微软股价暴跌,造成新老雇员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因为老雇员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但新雇员却错过了轻松赚大钱的机会。

所有人都对同一件事达成一致,那就是鲍尔默真心实意地热爱微软。“他比世上任何人,包括比尔,都更加在乎微软,”一位前高管坦言。有人认为这种情感能激励人心,但经商的话,或许太多愁善感了。无疑,鲍尔默的方法确有不利之处。“我生性是名销售员:想要你确实同意我的观点,不是随声附和,而是坚信不疑,” 2013年冬天,他在牛津大学演说时,对听众慷慨激昂地说,“怎么,你不信?那我会继续努力,直到你相信为止。”

用“情绪反复”来描述鲍尔默并不少见。他的激情有时会失控,变成一名前高管所谓的“宗教狂热”。质疑即背叛。“他觉得,公司里任何使用苹果手机的人都是叛徒,”这位前高管接着说,“他父亲在福特公司任职,这意味着车库一定有福特车。”(直到今天,鲍尔默的座驾依然是福特林肯。)或因身材魁梧,鲍尔默面无喜色时令人诚惶诚恐。员工往往选择默许,也不愿冒险激怒他。有人戏称为“鲍尔默驱动次优人类行为的能力”,甚至将其结果比作阿富汗事态。

鲍尔默的性格复杂多变,但这还比不上盖茨。盖茨矛盾的性格一直是微软观察员非常感兴趣的话题。他会毫不介意地羞辱别人——或许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点——但也会真诚用心对待所有人,忠心耿耿。对一切公司大计划都很慷慨,但在小事方面,比如改进用餐卡,他小气得令人咂舌。他不会闲聊,有时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情商可言。“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并不复杂”,一位认识盖茨的人说,“他可以写本与此相关的书,但他偏不会这么做!”

不过,他将这一性格特征与其闪现的直觉和幽默结合起来,令人不解究竟是他做不到,还是选择不做而已,抑或两者兼有。不应简单地认为,争强好胜是盖茨最显著的性格特点,因为这是获胜的迫切需求。众所周知,他的这一性格特点引起业界同伴的反感——“硅谷恶霸”是一篇丑化盖茨的杂志报道的标题。然而,他却离开微软,转身投入无人恃强凌弱,只有待解棘手问题的慈善事业。

不过尽管努力维持,但是盖茨私下仍会显露本性。他的仰慕者认为,这都情有可原。对于一个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就没有家长监督,且拥有出众天赋的天才来说,不必遵守大多数常人被迫接受的规则。或许是,认为盖茨总是不能泰然处之的人都不够宽容大度。“他如此年轻就被公认为旷世奇才”,一位观察者说,“个人想法受到威胁,他便开始自我欣赏且怀有戒心,”或如另一位人士所说,“一旦不能随心所欲,他就会大发脾气。”

从一开始,微软的文化就具有对抗性。但是,公司早期规模尚小时良好的运行机制,却为将来埋下隐患。一位前高管谈及盖茨和鲍尔默时表示,“他们的激情常常超界,沦为谩骂。若这成为他人竞相效仿的典范,影响很不好。盖茨和鲍尔默或许可以不因此为人诟病,但如果不能达到他们的水平,这么做就十分不讨喜了。”

许多人把鲍尔默和盖茨的关系比作婚姻。“就像离婚后又和好的夫妻一样。”一位认识他们的人说,“试图从表面解释他们的关系简直是白费时间。”

盖茨和鲍尔默相识于就读哈佛期间,二人的深厚友谊的基础是对彼此才华的敬仰。“我和史蒂夫之间是高宽带关系,”盖茨经常如此评价,这也是对二人关系的最高赞赏。鲍尔默也曾透露,正因为盖茨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家伙”,自己才会在从斯坦福商学院辍学一年后,加入盖茨的事业。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鲍尔默依然认为,盖茨拥有的“CPU和存储能力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更加强劲。”

1994年,鲍尔默担任盖茨和梅琳达婚礼的伴郎。一位微软早期前高管说,以前,微软由规模很小的执行委员会管理,当中很多人的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但只有比尔和史蒂夫才是家庭核心成员。“其他人都只是雇员,”该高管说。2006年,鲍尔默接受《匹兹堡邮报》采访,用自己的方式描述和盖茨的关系。“我觉得兄弟之间难免会争吵,但怎么吵都还是兄弟,也会保持联系,”他说,“我认为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内幕

没有人会知道,如果盖茨留下,微软的发展状况如何。可人们给予这位创始人特有的尊敬,是其继任者永远无法享有的。即便盖茨无法解决,鲍尔默还是会引发问题。鲍尔默斥资数十亿美元投资新项目,却并未产生收益。就连认为微软应追加投入的投资者也越来越不满意。随后,另一批投资者希望微软裁员,并用现金储备偿还投资额。鲍尔默常用“选择的残暴性”这个词组形容被迫选择的惨状,因为他想保留所有选项。他不愿意放弃的想法是:微软能“增长肌肉”(他喜欢这样比喻),牢牢把握住下一次机遇。鲍尔默也不会说一些投资者爱听的话,甚至有一段时间,他拒绝与投资者会面,这使投资者打从心底厌恶他。

鲍尔默曾说,他想继续担任CEO,直到2017年小儿子高中毕业。但他今天却表示改变了这一想法。“我经常感觉自己更像股东,而不是受聘CEO,”鲍尔默说着,拿出自己自2010年以来的业绩评价,其中对董事会提及他的离任时间预计为“三到五年”——换句话说,在2013至2015年间。他承认,“在发送这份评价前,我喝了几杯红酒”。他还透露,当时甚至开始面试CEO外部候选人,这些候选人来自亚马逊、苹果和甲骨文公司。尽管鲍尔默不会公布候选人名单,但是另一位熟知内情的消息人士证实,两人已经开始选聘。但问题是:他们找不到合适人选。

压力随之增加。2012年重磅推出的Windows 8惨遭滑铁卢。微软第二大股东——幕后共同基金巨头资本集团,在悄悄煽动人们做出改变。美国对冲基金ValueAct购买20亿美元微软股票,也希望在董事会占得一席。显然,董事们都认为董事会形同虚设已经够久了。不过,公司内外部都没有迹象表明,高层即将重组。

但是,2013年8月23日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鲍尔默宣布即将退休。微软没有像其他大公司那样,在前任CEO离职时的同时宣布新任CEO,而是宣布继任者选聘才刚刚开始。从华尔街到硅谷,再到雷德蒙德市,到处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鲍尔默是应盖茨要求才离开的。正如一名微软前高管所说,“只有在盖茨的支持下,鲍尔默才能继续担任CEO。”

但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有消息人士表示,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否收购诺基亚这个问题,在董事会内变得越来越具争议性。鲍尔默告诉朋友,如果当初没有董事会的鼓励,事情无法继续。因此,他对持续发酵的不合很是意外。同时,他完全相信微软势必收购诺基亚。正像他今天所说:“我必须为这次交易付出代价。”

据知情人士透露, 2013年6月下旬,鲍尔默在微软董事会上宣布,他与诺基亚管理层达成了收购握手协议,以待微软董事会同意。鲍尔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等参加会后晚宴就奔赴儿子的中学毕业典礼。第二天回到公司,发现董事会发动了“政变”:他们通知鲍尔默,董事会不批准这笔交易,也不再对此进行讨论。似乎对鲍尔默来说,不可原谅的是盖茨本人也站在董事会那边。他认为,这才是最大的背叛。

鲍尔默怒不可遏。他毫不含糊地威胁董事会,如果不同意收购诺基亚,他就立马辞职。“那是我最好的想法,”他今天回忆说,“如果董事会不批准,那就另请高明吧”。

鲍尔默说,董事会希望他留下,最终也同意了这笔稍有改变的交易。9月,微软宣布将出资72亿美元收购诺基亚的设备和服务业务。为什么?原因是董事会最终意识到:消灭诺基亚,微软的智能手机业务才能有效展开。但是对鲍尔默来说,伤害已经造成,并且不止一方面。他表示现在已经清晰地意识到,即使没有继任者,他也要离开微软。

他决意要离开,因为企业文化变革需要对高层进行重组。他还表示:“在这个董事会里,太多事情已成为过去”。感觉是相互的。据了解微软的消息人士透露,没有人,包括盖茨,试图阻止他辞职。

现在,科技领域中最著名的搭档关系,二人深厚的情谊,都走到了尽头。科技资讯网站the Verge发布了鲍尔默与员工深情告别的视频。他热泪盈眶,在电影《辣身舞》主题曲《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的音乐声中,再次攥拳击掌,激情演讲。他始终没有提及盖茨。“正如所有浪漫爱情故事,都没有结局”,认识他们的人说。也许会有转机——可是如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重归于好。

虽然盖茨和鲍尔默都还在董事会,但是二人之间的不合无助于顺利开展新任CEO的选聘工作,尽管这工作本来就很难完成。还有其他因素:新任CEO是否需要工程师出身、是否需要选聘公司外部人士、董事会长期受前任CEO约束而现在希望自主管理、前任CEO难以接受“自己的”公司不受自己管理。但是,要找到一个既有能力,又愿意接管微软的合适人选十分困难。

在开始选聘首席执行官伊始,董事会同意考虑企业复苏专家、在任福特CEO艾伦•穆拉利(Alan Mulally)。但是据有关消息称,穆拉利认为,不应被要求为这份工作而接受正式的面试,这让董事会始生疑虑。直到1月份,穆拉利正式宣布,将留任福特。然而有消息称,穆拉利早在此之前就已退出了此次竞聘。董事会还对高通公司(Qualcomm)的首席运营官(COO)史蒂夫•莫伦科夫(Steve Mollenkopf)感兴趣。不过,在彭博新闻社报道他成为候选人后,高通公司在24小时内就任命他为公司新任CEO。

另一名潜在候选人是微软前高管保罗•马里茨(Paul Maritz),他曾在其他技术公司肩负要职。不过,马里茨以前在微软任职时认为,微软在多次关键竞争中远远落后,需要进行瘦身并做出一些困难的决定。盖茨对此有不同看法,马里茨则认为自己将缺乏足够的自主权。

选聘缓慢进行,微软压力日渐增加。“我不信每件事都无法达成一致”,一位观察人士说,“我想这是竞争……而比尔无法承受失败。他是我见过最不能愉快接受失败的人。”一方面,微软董事会有人认为,董事会成员、IBM前任主管、赛门铁克现任CEO 约翰•汤姆森(John Thompson)希望接替鲍尔默。盖茨激动地表示,他不赞成汤姆森接任,纳德拉更加合适。

(接近微软的知情人士透露,汤姆森从不“把帽子放到戒指里”。)在内部候选人中,鲍尔默推选沃尔玛前高管、微软COO、统领微软全球销售的凯文•特纳(Kevin Turner)。但是最后,Nadella成为呼声最高的内部候选人。

微软董事会某些成员仍希望选聘外部人士。瑞士通讯公司爱立信CEO卫翰思(Hans Vestberg)也在候选人名单上——但是他一直推迟与微软董事会的会面,这使得董事会认为,他对这一工作并不感兴趣。在1月19日的会议上,董事会最终选定纳德拉。最后,接近董事会的消息人士称:“他们终于在重要的事情上意见一致”。

2月14日,微软宣布纳德拉将当选新任CEO,同时,也宣布比尔•盖茨辞去董事长一职。约翰•汤姆森接替盖茨,成为新任董事会主席。“他(盖茨)在董事会里已经失势”,一位观察人士用这句话总结现状。

有趣的是,盖茨尽管一直热心致力于慈善基金会,但依然没有离开微软。相反,他决定重返微软。盖茨说,不会花费约三分之一的时间。他纠正道,“怎么说呢,百分之三十吧”。熟知盖茨的人说:“他深信自己能给微软带来别人无法创造的价值”。

鲍尔默会沉默离去吗?他确实离开了。但是他会沉默吗,我们拭目以待。鲍尔默说,他有七件要事,包括学习希伯来语、健身、履行公民职责、经营快船队——还要管理所持微软股份,他表示股份占了其净资产的65-70%。他没有出让股份的意愿,部分出于对微软的忠诚,部分是因为他认为微软是有利投资。“我想当一名好股民”,他表示,“我不会为积极而积极,但是也不会消极地因为不喜欢某事而出让”。同时,鲍尔默称对过去的教训铭记于心。他与纳德拉见过几次面,但一直远离微软园区。“并不是我(对微软)反感”,他说,“我只是给他留点空间”。

纳德拉时代

“今天是我上任第37天,但谁会在意?”这是3月份,47岁的纳德拉在微软一场静修会上的开场白,第一次向公司约百强高管阐述他的世界观、对微软的看法,以及对未来的展望。一位资深主管被纳德拉展现出的平衡所打动。“他富有激情但不咄咄逼人”,这位主管说,“十分积极却不盲目乐观。”但最打动他的却是纳德拉并没有做的事情。“他本可以轻易摒弃之前的管理模式,”他说。

纳德拉正在彻底挥别过往,尽管他已在微软工作多年,和盖茨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他曾组建名为“非暴力沟通”(Nonviolent Communication)的管理团队。(顾名思义)。纳德拉为人真诚,脸上总挂着灿烂的笑容。他的下属、同事以及上司都很喜欢他。“每个人都喜欢萨帝亚”,一位微软前主管说。“不会不喜欢他。比尔器重他。史蒂夫也重视他。萨帝亚显然是位品德高尚的人。”“就是想跟随他,”微软手机业务部主管格雷格·苏利文(Greg Sullivan)说。

他颇有现代科技公司CEO的气质,这点确实比现在的盖茨和以前的鲍尔默要明显。在苹果著名的2006年发布会上,纳德拉更喜欢时尚酷炫的Mac,而不是古板无趣的PC。 他体格健壮,剪着平头,戴着黑框眼镜,还有人见过他穿兜帽上衣。上任不久,纳德拉就已经用极具禅意的隐喻向所需团队阐明自己意图(“一个由顶尖专家组成的团队”)。据熟悉招聘流程的人介绍,董事会任命他为CEO的原因之一在于,“作为微软员工,他同时具备外部人士的优秀品质”。实际上,他与公司外部人士,从竞争对手到风险投资,都有联系。在一家被视为保守封闭的公司里,能做到这点非常难得。“纵观一个帝国、家庭或其他事物的兴衰;保守狭隘是自我毁灭的最快途径,”纳德拉说。

纳德拉常问,“如果没有我们,世界有何不同?”一位不愿追随公司旧企业文化的微软前主管说,“显然,他对微软十分忠诚。但他仍然愿意改变现状。”

虽然纳德拉常引用尼采等哲学家的话,但是他真正热爱的是诗歌。因为他认为,“也许诗人能理解所有哲学或生命有关的观点,且只需区区几行文字就能将其表达出来”。T•S•艾略特和济慈是他最喜爱的诗人。他还喜欢乌尔都语诗歌。“在印度,一旦进入工科院校,就很难再有接受人文科学教育的机会了”,他说。“不过,我还是常说,瞧,阅读优秀的文学作品和诗歌是完善自我的绝妙方法……我觉得在这方面妈妈对我的影响很大。”

纳德拉出生在印度的海德拉巴。他的童年环境并不和谐。“我妈妈是梵语教授,爸爸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他们俩性格完全相反,”他说,“他们经常发生观念上的冲突。我谁都不理。我觉得,这种成长经历还蛮有趣。”(他的父母仍住在印度。)

1988年,纳德拉移居美国,同时获得威斯康辛大学密尔沃基分校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和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1992年刚到微软时,从事于业务方面的工作,协助监管Office软件业务,之后负责研发包括问题丛生的搜索引擎“必应”在内的公司在线服务。2011年初接手业务之后,纳德拉成为“服务器和工具”部门的主管。该部门销售基于Windows的软件和服务,旨在帮助大型企业管理其技术需求。这使他成为直接向鲍尔默汇报的五位高管之一。

云端之首

由于移动设备和云计算的发展,计算机的新领域相对于过去有了一个彻底的突破。过去,企业能在自己的设备中,自主运行装有必要软件的Windows个人电脑和Windows服务器。人人都在使用Windows,一切软件都是为Windows而开发。对微软来说,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然而,现在则是通过云端处理数据,那些非常复杂的应用程序,从e-mail到办公工具,都可以通过登录网页,而不是预先安装的软件运行。此外,我们工作(和娱乐)的方式已经从个人电脑转移到移动设备——在这个领域,安卓系统和苹果IOS系统都分别以高于10:1的销量超越Windows。假如无人使用Windows,为什么还要开发在Windows上运行的软件呢?假如想用的软件都不能在Windows上运行,为什么还要使用它呢?至此,之前的良性循环已经变为恶性循环。

微软的设备没有取得成功,部分原因是竞争者推翻了其原有的商业模式。谷歌提供免费的操作系统,因为其收益来源是搜索引擎。苹果价格高昂,因为其设备高雅时尚,软件和硬件组合在华丽的外表之下。相比之下,微软总是强迫外部供应商向Windows支付许可费,而这些供应商产品的吸引力却远不如苹果产品。而且,微软的office软件与非Windows系统的手机和平板电脑都不兼容。“公司的整体理念是‘首选Windows’,”高盛投资公司分析员海瑟贝利尼说道。以前确实如此:这是微软保持盈利的原因。

纳德拉曾陷入两难境地,因为在微软,他既要理清云端技术的未来,又要保持Windows操作系统服务器业务的高盈利。所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完全不是微软的风格。他去新建公司考察,弄清他们为什么不用微软产品;将大笔研发资金投入视窗天蓝(Windows Azure)项目。Azure是微软以Skunk Works的管理和研发模式开发的云端平台,以此可知,该平台的开发已经吸走了现有高盈利项目的资源。“非常有胆识”,这是哈佛商学院教授马可•伊恩斯蒂(Marco Iansiti)对纳德拉这一系列举动的评价。伊恩斯蒂教授就纳德拉做过个案研究。

“屏住呼吸,憋到脸红也不会改变世界”,这是微软前高管对纳德拉举措的总结。“世界不再如我们所愿,也不再如我们所想。纳德拉接受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接受现实也是微软一个巨大的变化。有人戏说,微软是“扭曲现实的竞技场”。这人随后向我解释道:“在一定程度上,鲍尔默时代的微软比比尔·盖茨时代的更理想化。就好比有人提议‘我们走I-90高速,一路开到夏威夷吧!有啤酒、有零食,一定很棒的!’然后你说,‘等等,I-90到不了夏威夷吧’。他们会反驳‘到得了,你到得了!这一定很有趣!我们走吧!’”他还说,“确实很有趣,但会精疲力竭的”。

拯救微软的良方是让开发商为Windows开发新软件,让Windows重回良性循环的轨道。但目前看来,要做到这点非常难。现在,Windows本身也被分散了:为一台Windows装置开发的应用(如个人电脑),都不一定能在另一台Windows装置上使用。另外,如果微软要开发一个有趣的应用,考虑到安卓手机和苹果手机的市场主导地位,这款应用几乎必须针对上述两者推出,从而加强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

微软历来不愿开放Windows系统和Office软件,所以3月底,纳德拉在上任不到两个月就宣布,微软将为苹果iPad提供操作系统一事引起了轰动。公司的一个团队为此已准备了一年。鲍尔默表示,他迟早会发布这个消息,只是纳德拉立刻付诸了实践。纳德拉还宣布,屏幕小于9英寸的设备(即手机和小屏平板电脑)也可免费使用Windows系统。“现在,我们拥有3千万用户在iPad上使用微软软件,在此之前,这3千万用户从未[在iPad上>使用过Office,”纳德拉说,“对我来说,这确实让我们倍受鼓舞。”可以说,这只是前进的一小步,但意义重大。“我第一次听到,微软高管承认自己落后于人,”一位机构投资者说。“事实上,他们正逐渐免费开放25年来的摇钱树Windows——这是根本性的改变。”

“很高兴看到Office软件现在的发展,”盖茨说。他认为,和之前微软董事会主席一职相比,现在的新角色“意义更加重大”。“我们对新事物持开放态度。你可能会说,我本该在几年前就更积极些——不管怎么样,现在萨帝亚朝这个方向努力。”

盖茨并未表露出眼前的难题是否困扰着他。他说,接下来“将与一位天才人物会面,他推行的想法是,不需为每个东西都编写一个或多个应用程序,只要开启会议室应用程序,每个人的设备都会是该程序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一旦启动——称之为会议室Plus——就可以做任何事,如笔记共享、视频会议,不必退出而打开其他应用。“我认为,我们会在这方面领先一步,”盖茨说。“这想法很酷,比之前的更妙。”

“想想就觉得很棒,”纳德拉说。“假设我们走进一间房,有可识别人的摄像头,自动为我们登录到一个共享白板上,连接所有设备,手机或平板电脑,这样就可进入共享了。”

目前看来,华尔街认为纳德拉不会有错。自他出任C.E.O.以来,微软股价已上升30%,市值上涨了870亿美元。“萨帝亚很有趣,”一位关注纳德拉与投资者关系的观察人士说。“他既不是商人,也不是财务分析师,但他和投资者有共同语言。自他上任以来,投资者不再放弃微软。很了不起。”不过,蜜月期通常都很愉快。

鲍尔默给纳德拉的建议:“勇敢地前进,做正确选择。”

9月,微软公布了纳德拉领导下的第一个重要收购:Mojang。Mojang是热门游戏Minecraft的开发商,微软以25亿美元将其收购。“有数百万三年级小学生问:‘微软是什么东西?’”这是投资者Dave Pell发的推特信息,他还写了一篇名为Next Draft的简讯。确实如此。尽管游戏迷都担心微软会把游戏搞砸,但是这笔交易也让根本不知道微软的这代人有机会了解它。微软另一个改变是,承诺Minecraft不仅可以在微软设备运行,所有平台,包括安卓、iOS和索尼PlayStation,都可以安装使用。纳德拉同样对董事会做了些调整,用新面孔换下三位骨灰级董事,还增加一个席位。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比尔·盖茨的归来意味着什么。考虑到他的年龄以及离开科技行业的时间,他还能为微软增光添彩吗?最主要的是,谁才是真正的CEO? 对此,鲍尔默还有一个建议。“萨帝亚必须掌权,”他说,“他必须感觉并清楚知道,是他本人手握决定权。”

盖茨和纳德拉对此抱乐观的态度。“如果说,‘那个,比尔会审核一下,’或者‘我们要和比尔讨论某事’,这种能量的确无可替代,” 纳德拉说。“我说的是,你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创始者的等级不一样,地位也不一样。说实话,我倒挺想利用这一点……因为首先,出现在比尔办公室的人必会展示他们的最佳方案。”

当我问到,如果大家不同意怎么办,盖茨说,“萨帝亚管理公司,所以由他决定。”他还表示,已从与鲍尔默的合作、基金会的管理中积累一些经验,意识到自己“无法面面俱到,所以只能建言献策。如果我对萨帝亚说,‘呃,这个项目需要10或15个人’,我敢打赌肯定没错,但还是他说了算。”

纳德拉说,“你也知道,我是在比尔和斯蒂夫领导下的微软里成长,我很明白,我们需要比尔。”

显然,现在对微软的各种举措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因为纳德拉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或许这是故意为之。最近,他决定解雇18000名员工,大部分来自新收购的诺基亚。尽管他表示这是大收购的常见后果,但其他人认为,此举与鲍尔默向硬件进军宏伟战略相悖而行。

我问纳德拉,是否能成为成吉思汗。他并未正面回答,“我觉得,人人生而不同,但老实说,我确实会以很不一样的风格面对艰难抉择。”

牛津大学商学院院长彼得•图法诺(Peter Tufano)是鲍尔默的朋友,也曾在牛津大学介绍鲍尔默。他说,“如果编写20世纪和21世纪的商业史,微软的发展史必定占大量篇幅”。这当然没错。未来几年我们便会知晓,这到底是辉煌篇章——还是警世故事。

译者:synlozy代文以质mipiace水间云Charizecinderella2100fireplaceClaraTran独眼一点五olenjio达令2014SherryMoon阿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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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ethany Mclean
来源:Vanity F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