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职业的危害性有些方面是一目了然的，有些则比较隐蔽

在华尔街，如果你能忘记行骗时心神不宁的感觉，你就能得到更多酬劳

眼下，美国硅谷正呈现一片欢腾景象。来自哈佛、耶鲁及其他世界顶级名校的毕业生们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打算放弃摩根士丹利这类一流金融机构的工作机会，做点与以往不同的选择。面对此景，华尔街大银行纷纷抬高新人的起薪，并减少他们的工作时长。

尽管如此，在美国年青一代的意识中，科技新创企业永远都没有替代华尔街位置的威力。究其原因，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科技新创企业需要从业者具有原创思想，或者至少要懂一点电脑方面的知识。而且，新创企业也无法为这些来自精英高校的人提供他们渴望的东西：稳定的地位。在现实世界里，说“我要去高盛”基本上与说“我要去哈佛”是同样的意味，至少，对于那些野心勃勃但其野心并无任何具体目标的年轻人来说是这样。

对这些看似有无数选择、但最后还是在金融业找到归宿的年轻就业大军，我一直有这样一个疑问：进入金融业后，他们怎么样了？曾几何时，他们是典型的年轻人：怀着理想主义，希望过有意义的生活。然后，他们基本变成了一帮老油条，在工作中忙着糊弄评级公司；设计那些终究会赔钱的证券产品，让不明就里的投资者买进这些产品，而他们因此大赚一笔；操纵各个市场，不惜让社会大众为之付出代价；还鼓励各行各业的人对他们的资金和企业做出完全不应该的处置。用这么直白的语言描绘华尔街人士干的勾当，可能会让20多岁的年轻人不敢相信，但这种现象之普遍恐怕已超出你的想象，虽然华尔街上并非每个人都这么干。

华尔街职业的危害性有些方面是一目了然的。对此，人们要时刻面对只看重短期利益、很少顾及长远打算的诱惑，或是将财务上的成功作为抵挡其他方面失败的借口的诱惑。但还有一些危害比较隐蔽。下面是我特别针对当下形势总结出的几条：

1.金融行业的所有人都会感到一种压力，那就是要假装自己比实际懂得更多。至少一开始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些从事选股（或是预测石油、黄金期货价格，为企业物色并购目标，游说企业上市）的人其实并不了解他们谈论的东西，事情的要害在于，他们假装懂得的东西本质上是不可知的。华尔街兜售的金融产品与其说是经过科学方法设计出来的，不如说是在预测抛硬币的结果，不同之处是，没有人会将预测抛硬币结果看成是一种技术。为了在这样一种环境里生存下来，你必须相信——或者至少假装相信你在你的业务领域是名专家，而你的业务实际上不可能有什么专业技术。我不确定在华尔街充当一名彻头彻尾的骗子是否比在其他行业行骗来得更容易，但我知道，在华尔街，如果你能忘记行骗时心神不宁的感觉，你就能得到更多酬劳。

2.在大型金融机构从业的人还会发现，想对任何比自己更大的群体产生深厚感情是件异常困难的事。

你一开始或许以为，自己是要为瑞士信贷或巴克莱工作，是在加入一个为这家银行的事业成功而努力的专业团队，但是，你很快就会意识到，你的雇主基本上只是一个外壳，包裹着寄居在里面的人的各种个人野心。大银行里多数人的主要关系对象不是他们的雇主，而是他们所服务的市场。要是认识到这样一个简单事实，华尔街许多令人困惑的问题就能找到答案了。举例来说，一位外部人士如果曾在2008年年底的时候短暂拜访过一家大银行，他可能会问，“这么多异常聪慧而且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做出集体自杀性的举动呢？”而如果是在最近，这位外部人士可能会问，“为什么会有交易员操纵伦敦银行间同业拆息（或外汇汇率、或公司的暗池交易）呢？毕竟，与公司因此给他的奖励相比，一旦他被抓到，他要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呀。就这方面来讲，为什么某些银行不愿意把在其市场上做手脚的人揪出来、给自己树立一个诚信交易商的良好形象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在某家大银行工作的人与这家银行的长远前途并没有多大利害关系。如果一家银行搞砸了，他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做同样的事，只要他们能维持自己在市场上的名声。但是，如果你做出疏远或离间市场上其他同行的举动，你在业内的名声将一落千丈。当你看到同行做出危害社会大众的行为时，至少在你职业生涯的初期，你的第一反应可能会是说出来，但是，慎重的做法是保持缄默。当你看到你所在的市场上有人利用内部机制的漏洞赚钱，比如忽悠评级公司，或操纵某个股票交易所，或操纵某个指数，你会感到一种压力，它胁迫你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去利用它赚钱。

3. 一般来讲，大银行的人会感到，外部压力要求他们不要试图打破或质疑现存秩序。

金融行业的一大显著特征是，对具有颠覆性改变的企业创新精神严厉排斥。金融业人士因为他们给其他行业带来的颠覆而得到大量回报，但如果涉及到自身行业，他们对市场要求的改变却非常谨慎。而且，他们有各种资源来阻止这类改变成为现实。不妨看一下IEX的例子。它是一个新型股票市场，在设计上取消了大量不必要的中间性财务环节，还发现了一个能让美国股市和其他自动化的金融市场变得更加高效的办法。此外，他们还将大量减少金融行业的获利。如果是在其他任何一个行业，IEX都会让很多现有的参与者丢掉饭碗。但现在，IEX正面临着一系列在策划和资金支持方面都非常强大的抹黑势力：匿名网络钓鱼者的卑劣攻击；为在市场上造成混淆而组织的国会听证，发起人是收受了有意混淆视听者钱财的参议员；曾在监管部门任要职的华尔街现役人士发表的评论文章，对新生力量散布彻头彻尾的谎言；知名记者发表的漏洞百出的报道，他们要么是因为太蠢，太懒，或者太容易妥协，只会附和那些因市场低效而大发其财的人的意见。市场低效正是IEX争取消除的弊端。

在这种氛围之下，对于一位真正有抱负的金融业年轻从业者来说，随波逐流、别招惹麻烦的强大压力势必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最压抑的部分。很明显，美国政府没有力量来迫使金融行业做出重大改变。眼下，硅谷式的、习惯采取焦土战略的企业家精神在华尔街应该可以发挥重要作用，而最有可能做出创新的正是这些没有历史包袱、在焦土行动中无可失去的新来者。如果你是一名初涉华尔街的新人，你或许认为这一切跟你没什么关系。这么想可能错了。你来到的这个新环境，对市场力量、对以全然不同和更有效率的方式做事的可能性一向抱有很强的排斥情绪，这种情绪很快将渗透到你自己身上。初入职场，你也许觉得自己即将由此改变这世界。可是，最后很可能是这世界改变了你。所以，自己多当心吧，因为没有其他人能为你当心。

撰文/Michael Lewis 编辑/吴冰清 翻译/许诺